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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可怜的母亲守在儿子的床边,不眠不休地盯着他,但到了半夜,他还是起了高烧,少妇前前后后直忙活到了丑时,夏墨时的体温才恢复正常,虽然嘴唇依然是不大健康的苍白,但总归脸上因高烧而蒸腾起的红晕是消失了,许采女松了一口气,在将要黎明破晓之前,一直打架的眼皮终于撑不住,这才靠在儿子的榻前阖眼睡着了。

  清晨,睡在床上的小人儿扇动着细长又根根分明的睫毛,睁开了眼睛,久违的阳光照了进来,略有些刺眼,他闭上又睁开,看到这陌生又破旧的房间,混沌的脑子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哪儿,直到一偏头,看到趴在自己面前睡着的女子的面容,整个人震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这,这人怎么看着那么像自己的亲生母亲?!

虽然他对生身母亲的印象十分有限,但只凭着那些仅有的记忆,他也可以认得出来,这人正是自己早逝的母亲,可是,他怎么会看到呢,此时的她不是风头草都有两丈高了吗?

  百思不得其解的夏墨时习惯性地伸出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蓦然现自己的手变小了很多,总之,这绝不是一个二十一岁的成年男子应该有的手臂。他满腹疑问地重打量了一下这件屋子,终于觉到有点熟悉了,这么衰败的布置,不就是他幼年时生活的无人问津、比冷宫更冷的地方吗?

  所以,他回到了小时候?自己为何会重生呢,难道是自己遭遇不测了?

  夏墨时双眼放空,回想着记忆里的一切,想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小萝卜头的模样,在考虑自己未来应该何去何从。

  一低头,正好看见许采女醒了,条件反射地整个身子往墙边缩了一下,差点习惯性地顺手把她给推了出去,还好关键时刻想起来这是自己的母亲,不是别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才没有做出伤害母亲的不孝之举。

  “小小,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饿不饿,你等着哈,灶上的粥已经煲上了,现在应该正好,我这就去给你盛碗粥,你现在还生着病,喝点粥好克化。”

说完就擦着眼泪出去了。

  小小是母亲为他取的乳名,夏墨时已经十多年没有听到过了,如今乍然重听到这个称呼,且还是出自同样十多年没有见过的亲娘之口,夏墨时恍神了一会儿,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端着一碗粥到了面前。

  别说,这冷宫虽然破旧,但好在五脏俱全,连小厨房都带着,或许这里从前就是哪朝皇帝的宠妃住的地方也说不定。

  夏墨时木讷地伸手想要接过,却被许采女制止了,他也才想起来,自己现在不仅是个六岁稚龄的孩童,还是个尚在病中的孩童,便只得由着母亲耐心且细心地一勺一勺将满满一碗粥都喂进了口中,撑得肚子鼓鼓的,这才满心欢喜地拿出一条带有梨花清香的帕子在他的嘴边揩了揩,笑得温婉。

  看着这张久违的脸,夏墨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其实以他成年男子的审美来看,他不明白皇帝为何不喜欢他的母亲,可能是皇帝眼瞎吧。

  想到当今的祁安皇帝,他如今还活着的父皇,是个滥情且无情的人,在祁桐皇族血脉日益凋零的情况下,竟孕育出了七个儿子。

  据传曾有护国高僧说因为祁国先祖开国时造的杀孽太重才导致了这样的恶果,偏偏祁安皇帝是个最不信命的人,非要到处播种,并最终有了现在的七个儿子,算是十分难得,但对于那些为他生儿育女的女子,他却不屑一顾,其中又以住在这里的女人也就是他的母亲为最。

  在他的记忆里,直到明年开春之际,她死去,皇帝都没有在来看过她一眼,同样也没有给过他多余的关心,他们母子二人的生活过得不算捉襟见肘,但也绝对跟优渥二字沾不上边。想到这,夏墨时还是想说,这个皇帝眼瞎吧。

  皇帝知道自己这个儿子的存在,也承认了他的身份,按照排行,亲自给了他一个七皇子的称号,但对于冒死生下七皇子的宫女,却置之不理,也没有要给七皇子作为皇子应该有的生活环境,至于教育就更不在考虑范围内,仿佛他的儿子就像是塞外的野狼一样,今后如何,全凭自己摸索自己争取自己抢夺。

  夏墨时想到他这个父皇最后被自己养的野狼反噬的下场,鼻间出一声不屑的轻嗤,也算是祁安皇帝自食恶果,所谓恶人自有恶人磨吧。

  许采女看着他唇边的哂笑,觉得不过一夜之间,这个儿子似乎有哪里变得不一样了,但她并没有多想,因为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她看到的这个似乎突然变得心智成熟的儿子,他真的是个成年男子,一个当了五年傀儡皇帝的人。

  哭过关心过之后,许采女开始数落起自家孩子:“你说说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这么大冷天地还往外跑,还掉进了水里,这天气,落水是好玩的吗,你要是有个好歹,岂不是要我的命吗?”

  此时哭哭啼啼的妇人终于有了寻常妇女的啰嗦,直把夏墨时听得一个头两个大,想起记忆中的那个小玩意儿,夏墨时开始转移话题:“母亲,这是孩儿亲手雕刻的,本打算用来恭贺母亲芳辰,只可惜昨天错过了。”

同时,做出一副犯了错且知错就等着长辈数落处罚的委屈模样。

  作为一个有着五年傀儡皇帝生涯人,夏墨时对于装可怜博同情的小把戏还是信手拈来的,要是连这点演技都没有,早就不知到死了多少回了。所以他也非常有把握可以唬住这个心慈手软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