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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不其然,她想起昨儿个傍晚他回来的时候,明明整个人都冻僵了,却还是死死抱着它不松手,仿佛那是个什么绝世珍宝一样,就连晕过去的前一刻,满心想着的还是她这个娘亲,那一声充满孺慕之情的“娘”

,令人动容,现在想起来,她都觉得心口有股娟娟暖流涌动,让她整个心房都暖融融的。

  “傻孩子,我的生辰过不过有什么要紧呢,只要你好好的,咱们母子一直在一起,娘比什么都开心。”

  夏墨时拿起案头的小兔子继续讨好她:“那母亲你喜欢吗?我把它送给你,不是想看你哭的,是想让你开心的。”

永远开开心心的。

  许采女破涕为笑:“喜欢。我的小小长大啦,竟也懂得孝敬娘了,娘很高兴。”

  娘亲这个词,他已经整整十五年没有喊出过口了,甚至在梦中,也再没有梦到过关于这个女人的任何事情,可以说,是一个真的极其陌生的存在了,但此刻,听着她一口一个娘的自称,他竟一点都不觉得不适应,反而觉得此刻的自己,犹如一个真正的孩童,一个渴求母爱渴求温暖的幼儿。

  手指在木雕上搓了搓,这个被人说成是耗子的兔子已经有了些许磨损,低头看了一会儿,夏墨时收回了手,复又抬头对她说:“娘,这个兔子被他们弄坏了,我再重给您做一个吧。”

  手里的这个,不仅被摔得不成样子了,而且就算是完好无损,毕竟是出自六岁的孩子之手,以他现在的眼光看来,的确是有些丑,虽然不至于像四皇子他们说的那样见不得人、丑的要死,但的确也算不上有多么美观。

  作为一个母亲,能收到六岁的儿子亲手做的这么一个礼物,自然不会计较好不好看的问题,可他作为一个具有成年思维的正常人,却也是真心认为,这玩意儿实在是拿不出手。

  况且,他记得,他小时候的确有落水的事情,并且还病得不轻,而他的母亲为了照顾他,也染上了风寒,并在来年开春就香消玉殒了,重来一世,能保住的他总是想尽量保住的。

  这个被他们践踏过的玩偶,正好留着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提醒自己记得那个曾经天真的孩子的一片赤诚之心,也牢牢记得他们给他的每一句奚落与嘲讽。

  身量小小的夏墨时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欣慰的女子,如葡萄粒般浑圆漆黑的眼中满是坚定。

  第四十二章

  安抚好母亲并催促她去休息之后,夏墨时才静下心来想脑子里冗杂的记忆,那些小时候的事情已经太过久远,也都是些单调、冰冷而乏味的日子,并没有什么值得他回想的。

  但他永远也不会忘记,在十年后,便是他人生的转折点,因为他坐享了渔翁之利,坐上了他那些兄长们都殊死相争也没得到的位子,那个大殿之上庄严又硬邦邦的龙椅。

  前世,姑且称之为前世吧,前世的时候,是他太过软弱,也从未想过未来会有需要他来担负重任的一天,才努力在几位皇兄激烈的斗争中过着十年如一日的战战兢兢的生活。每天都在想方设地躲避一切可能存在的纷争,不结党营私也不站在任何一派的立场之下。

  这样做的成效也很明显,好些人直到死都没想起来还有他这么一号不算人物的小人物,而等他的四皇兄终于想起来要杀了他永绝后患的时候,却是早已失了先机,在动手之前就已经被人快刀斩乱麻地解决掉了。

  于是乎,自己就这么熬过了皇兄们的自相残杀,也将未老先衰的病中父皇熬上了西天。

  彼时,四皇子获得了胜利却也元气大伤,四皇子本欲就此摘取胜利的果实,熟料却被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夏许淮半路拦截了。

  没有人知道夏许淮是怎么拥有那么庞大的势力网的,但当他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其势力早已变得十分壮大且成熟,放眼望去,居然没有任何夺位者的实力可以与之匹敌,声势浩大,又因父辈名声的荫蔽,夏许淮的军队所到之处,人心所向,所向披靡,哪怕是他自己要自立为皇都不成问题。

  但夏许淮偏偏就是不走寻常路,打着清君侧的名头以弑君之罪将四皇子斩杀在距离龙椅一步之遥的地方,以其铁血手腕,压下了一切混乱,让一个被人忽视、毫无建树的草包皇子——七皇子夏墨时登基,奉其为皇。

  于是,前世的夏墨时就这样把自己苟成了大祁的皇帝,但却是个虚有其表徒有其名的傀儡皇帝。

  那时候,皇都内外几乎都是夏许淮的人,夏墨时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也不敢反抗,因为他极其有自知之明,自己之所以会被选中成为祁安皇帝唯一幸存于世的儿子,不过是因为自己表现出来的性格软弱,对他没有丝毫威胁,便于夏许淮控制。

  若是反抗,夏许淮大可以直接杀了夏墨时送他们一家归西大团员,再换个旁支的人来当这个皇帝,或者夏许淮自己也能上位,总之,那时候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做一个听话的皇帝,要么死。

  于是,他果断选择了前者,并在登基后颁下圣旨,封夏许淮为摄政王,掌领朝纲,甚至给他下放了先斩后奏的大权,当然,这是在夏墨时自认为领会了夏许淮意思之后颁布的圣旨。

  在那之后,夏墨时明显感觉得到夏许淮无处不在的监视,似乎夏许淮并未因双方差距过大就轻易放松警惕,这一点上,就考虑得比较全面又周到了,远远胜于当初他的四皇兄,所以说,死在这样一个心思缜密得可怕的人手里,四皇子也死得不算冤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