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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开言本来以为自己经历过多次磨难,心神已经炼得坚硬如铁,无论是亲眼目睹人间悲欢离合,还是侧面听闻南翎往事,她都可以敛住气息,不让自己滑入痛苦的深渊。可是再次听到谢飞叔叔的名字,她怎么也忍不住心底的酸涩,阖上的眼帘簇簇颤抖,一丝泪水蔓延出眼角,风干在沙尘里。

  她紧紧抠住车壁,因身体的剧痛而狰狞起了手上的紫痕,顷刻争先恐后泛出花朵。

  句狐突然低喝:&1dquo;住嘴!

她好像病了!

痛得不轻!

  郭果抬头,看着谢开言扭转的脸颊涔涔滑落冷汗,猛地咬住了嘴,小心翼翼候着。

  句狐掏出绢帕替谢开言扇风,谢开言忍受了一刻的痛到骨子里的战栗,才哑声说:&1dquo;那谢飞叔叔&he11ip;&he11ip;死了吗?”

  简短三个字,花费她全身力气。

  郭果眼角泛红:&1dquo;国破之后,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传出来。”

  谢开言已经没法哭了,只能在心底流着血。郭果扑到她怀里,闷声哭泣,一边拽着她的裙子,一边哽咽:&1dquo;一一,你为什么变成这样?我看着好难受,真想替你顶下这些苦痛。如果落在我身上,让你好好地,让我干什么都愿意。”

  谢开言一遍一遍抚摸郭果的头,良久不语。

  句狐擦擦眼角,低声问:&1dquo;你这是什么病?”

  &1dquo;情毒。”谢开言腹声低缓,道,&1dquo;控制住了我的喜怒哀乐,使我不能生出过多的情绪,如同木头人那样活着。”

  句狐沉默,垂下头,光影从布帘透过来,蒙上她秀气的脸廓,生出一丝尘埃低落之感。她似乎在难受着什么,紧紧咬住嘴唇,不复往日轻慢态度。

  谢开言缓缓道:&1dquo;你们不必难过,这是我自己选择的结果,必须承担起来,怨不了别人。”

  句狐惨淡地笑了笑:&1dquo;可是这毒,也未免霸道了些。”

  郭果连忙追问:&1dquo;有法子解吗?”

  谢开言点头,顿时令两人面露喜色。郭果笑了会,像是想起了什么,急着说道:&1dquo;哎呀,再朝前走,就到了狄容落脚的村子,我得赶快把孩子们救出去。一一你等等我,我去去就回。”

  谢开言听到狄容使者第一次说&1dquo;小丫头野得很”时,就猜测得出郭果不是那么简单的小姑娘,看郭果气定神闲的样子,分明是故意被掳来的,当下她也不阻拦,点了点头。

  郭果抿嘴唿哨,声音尖利地传向天外。

  谢开言侧耳一听,在簌簌流动的沙土里,捕捉到一道突突的声音,像是积攒了力量的河流游过罅隙,奔向更开阔的湖泊。不多时,一只花纹斑斓的白虎从沙丘后冲出来,咆哮一声,折过身子,从狄容马队面前掠过。流沙原里惊见如此神气的老虎,马匹受惊,狄容匪徒早就荷荷怪叫起来,一阵风地追随着虎蹄而去。

  使者在前面着急地喊:&1dquo;哎,哎,我说留两个人帮我看着马车呀!

  无人理会他,都一片云似的跑向远方。

  谢开言侧身看了看,注视着车轮底下。沙子如同漏斗一般泄下,形成小小的漩涡流,马蹄每向前走上一步,就像敲击在锣鼓上,咚地一声响,踏出一方一丈长的木板。

  原来神秘莫测的流沙原地底,铺垫着防沉的木桥!

必须是深知路线的向导在前面引道,才能让敲击的力度恰好落在正确地方,震得流沙塌陷,浮现出整条通道来!

  谢开言恍然,心道真是不虚此行。她抬眼望去,暗暗记住了九曲十八弯的路形图。别人要片刻记得这么多变化,显然有些困难,而她自小锻炼过眼力及记忆力,再加上耳力的辅助,曲折离奇的流沙原如同烙印一般,融进了她的血脉里,生生不能忘记。

  郭果掏出小刀,割断脚上束缚的绳子,再弯腰潜向前列,将刀尖刺进马股。马匹受痛,嘶鸣一声,驮着使者慌张驰向沙池,使者惊叫不已,无奈身边无人帮衬,他鬼哭狼嚎几声,随着马身陷进流沙,直至没顶。

  句狐看着那只手指一点点落进深渊,打了个寒颤。

  谢开言久不闻喜怒,也禁不住在面容上露出怜悯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