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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祥道:&1dquo;在刑部。”

  董灵鹫道:&1dquo;让内缉事厂的人提到内狱来。”

  她说罢,便令女官拟写一道手谕,交给许祥。

  许祥稍稍思索,道:&1dquo;即便是内狱,也不会有更严苛的刑讯之法了,奴婢无能,没有一定能让他开口的法子。”

  许祥背负着酷吏之名,自然是很有手段的人。然而他却想错了,以为是要重刑审问。

  董太后眉目不抬,轻描淡写地道:&1dquo;哀家要亲审观刑。”

  许祥皱了皱眉,跪地道:&1dquo;内狱简陋寒冷,太后万金之躯&he11ip;&he11ip;”

  &1dquo;究竟是万金之躯更重,”董灵鹫打断他,&1dquo;还是哀家的十万石军饷更重?”

  许祥沉默下来,俯叩拜,应道:&1dquo;是,奴婢会为娘娘准备的。”

  有董太后的手谕在,许祥很轻易地便将人从刑部提到内狱里来,准备了大约半日,因为董灵鹫催得急,大约在黄昏之时,秋夜初临,内狱传讯来请太后。

  董灵鹫没有穿着素日沉重的一身华服,而是简朴衣冠,玄色的长袍外拢着一件薄薄的细绒披风,乌如云,簪着几只清透的珠钗。

  她的身边也只有瑞雪和郑玉衡陪伴,其余屏退在外。同样的,两人都没有穿官服或者宫服,而是以常衫跟随。

  瑞雪贴身伺候,日夜伴驾,自不消说。让小太医随驾,则是因为审讯之中难免有失,可能会有动了严刑的时候,却不能让他因刑而死,有一个得心应手的太医在,也能为这场亲审上一重保险。

  内狱果然如许祥所言,潮湿冰凉。四面的墙灰灰暗暗,砖石的缝隙里生着青芽,一股透衣的潮气从下往上升腾,沁得人骨头冷。

  董灵鹫踏足其中,坐在许祥准备的一张座椅上,郑玉衡在她身后静立,俯身伸手拢了拢娘娘披风的领子,将披风整顿得严丝合缝,而后又不言不语地站回去。

  李瑞雪这两天不止一次被他抢了活儿,轻轻地瞟了他一眼,心道真是世事无常,连纯净赤诚的小郑太医都学会奉迎了。

  董灵鹫才坐稳,耳畔便响起一阵锁链碰撞的错落寒音。在这片碎响中,她转向声音的来处看去,见到一个形销骨立的男子被内侍架了上来,束缚在刑架上。

  他很憔悴、很瘦,瘦到了略微恐怖的地步。身上的囚衣在往外冒血痕,一丝一缕,骨头关节处最为严重,最深的地方已经溃烂了,连鲜血都溢着一股朽败的味道。

  监察御史周尧,曾经揭张魁受贿事的有功之臣。

  周尧抬起眼,先是看见了那位冷肃的&1dquo;玉面阎王”,他咧开满是鲜血的嘴,盯着许祥骂道:&1dquo;你想怎么审我,腌臜阉人。”

  许祥眉目不动,沉默如初,侧身偏了偏,给董灵鹫让出主位。

  周尧这才移了移目,从灯火的映照中,看见静坐在那里的女子。

  火光轻摇,映照她的侧颊上,笼出半张线条柔顺的脸、挟着眸光沉寂的眼。

  他一个月前才成为监察御史,在此之前,从未蒙太后娘娘传召恩典过,所以根本不认识她。

  他端详着这个女人,从她手中的珊瑚珠,再到她磅礴艳丽的外表,心中有些惊疑她的身份,拿捏不准。

  直到董灵鹫抬眼看了过来,那陡然而起的上位者气势顷刻间压退了内狱中的冰冷,才让周尧彻底确定她是谁。

  周尧的嗓子哑了一半,这个崇敬的尊称呼之欲出:&1dquo;太后&he11ip;&he11ip;娘娘。”

  董灵鹫平静道:&1dquo;嗯。”

  &1dquo;&he11ip;&he11ip;您,”他停顿了一下,语调有些惊诧,&1dquo;您竟然会到这里来。”

  董灵鹫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复述了他的名字:&1dquo;周、尧。以尧舜禹为名,我记得你。”

  珊瑚珠摩挲的动静缓缓响起,她的声音也在这个环境下透出十足的冷淡。

  &1dquo;哀家跟吏部的甘尚书说,你这个人文章简朴,不卖弄花哨,有才而务实。你的父母双亲又给你起了这个名字,想必能有一番作为,日后也许有宰辅之才。”

  周尧的唇角很艰难地扯动了一下,整张脸都跟着泛着痛、扭曲了一刹,这是一种惨烈的苦笑。

  董灵鹫道:&1dquo;所以你不开口,哀家想,兴许不是刑法轻重的错,也不是你真就这么冥顽不灵&he11ip;&he11ip;你的女儿今年三岁?”

  她的话锋转得太快,在场众人都没有立即反应过来,但在董灵鹫提起他的女儿时,周尧的瞳孔明显地紧缩了一刹。

  董灵鹫语气淡淡,指了指他身下的那块刑架:&1dquo;周御史,哀家召了你的妻女进宫觐见,虽然你官职不高,但她们也属于官员内眷,是有身份的人。那女孩很可爱,只是年纪还太小,有些刑罚不适合她&he11ip;&he11ip;”

  周尧的手攥得嘎吱嘎吱响,忽然徒劳地猛烈挣动起来,锁链勒紧更深的血肉里,他张口道:&1dquo;罪臣——”

  &1dquo;堵住他的嘴。”董灵鹫道。

  许祥立即上前,将周尧的嘴塞住。

  这些刑讯之人,从来都是想让他开口,还没有堵着让他说不上话的。周尧瞪大双目,目眦欲裂,眼中尽是红色血丝。

  刑架上的锁链剧烈地晃动。

  董灵鹫继续说:&1dquo;你的妻子也很纤弱,恐怕在内狱这个地方,是活不过一夜的。而且&he11ip;&he11ip;她们都很担心你,陪伴哀家的时候,都小心翼翼、旁敲侧击地询问,你这个被麒麟卫带走后杳无音信的顶梁柱,究竟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