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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被气得青筋暴起的双手握拳,才撑在硬邦邦的地上,将整个身子从地上剥离开来,踉跄着走了几步,行至间从容有度,却一点也没耽搁他手上划拉东西的动作。

  只见得他寥寥几步游走,听得一阵杂七杂八的碰撞声,噼里啪啦叮里咣当的,夏墨时所过之处,但凡眼里看得到的,他能摸得到,且扔得动的一切,譬如茶具、花瓶、药碗之类的易碎瓷器,皆被他砸了个稀巴烂,就连那个正燃着最后一截安神香的铜制香炉,也遭受了无妄之灾,被他心烦意乱地将其一把挥落在地,在地上倔强地弹跳了几下,出几声闷响,而后重归于寂静无声。

  不消多时,屋内便一片狼藉,活像是一副刚糟过山匪抢劫的混乱场面,且还是一帮穷疯了、见啥抢啥,抢不走便毁个干净的低段位土匪。

  这些物什碎裂或磕碰在地的声响,或清脆或沉闷,均无法令他心绪平静一丝半毫,却实实在在惊动了沈云祺。

  沈云祺正好端着那碗尚有余温的寿面,往这边走来,耳力绝佳的他,便自然而然地听到了夏墨时房中不同寻常的声音,于是,他拿出了最快的度,当即赶到门前。

  推开房门,惊见一地器具残骸,确认夏墨时并无遭遇危险之后,喝退了正巧打此门前经过的小内侍,下令其不得胡言乱语,当记得谨言慎行,话音刚落,便一手端着大碗,一手将门带上,关了个严严实实,独自进入了夏墨时的卧房。

  沈云祺着急忙慌地上前,连手中寿面都没放下,就急切地问道:“殿下,生何事了?”

  “沈——云——祺!”

  夏墨时一字一顿,饱含着深切的愤怒,像是恨不得将眼前之人剥皮抽筋一般,眼神凶狠。

  眼前这张熟悉又更显少年气息的脸,牵动了他潜在灵魂深处,几乎就要被埋藏的过往,那段终于被他拾起的,但却很不愉快的记忆,在脑海中不断翻腾着,勾起了夏墨时心间的熊熊怒火,几欲吞噬他的魂魄与所有理智。

  沈云祺脸上满是关心之态,夏墨时却死死地盯着他的这张脸,目眦尽裂。

  第五十九章

  轻藐蔑视的神情,冷酷不屑的嘲讽,还有那日——

  “反应真是大,他居然如此在意这么个掌心里的傀儡,我还真是怀念当初那个沙果断的人呢,冷血到从没有什么能被他放在心上,就像是天下第一完美的武器。”

笑得狂娟邪魅,嘴上一张一合,絮絮叨叨着,神情里似乎透露着一两分可惜的意味。

  记忆里那人一把掐住“自己”

的脖子,明知故问道:“你说,他若是知道自己的东西被人动了,会有什么气急败坏的反应呢?真是让人期待啊!”

  “你看看你,此时也不过就像是落在我掌心的一只小小蝼蚁,只需再多半刻钟,我大祁就将再次送走一位先皇。只可惜,他让我好好照顾你。”

  之后,又眼睁睁看着“自己”

,被那个喜怒无常的神经病,喂下了一颗名为千机的古怪东西,痛苦万分地在地上摸爬滚打翻来覆去,就像是一条毫无尊严的野狗一般,令身不由己的他真心觉得,这种同时来自于视觉上和心灵自尊上的双重折磨,简直叫他生不如死。

  那个整日里不是穿个一身黑,就爱穿着一身绯红衣裳的神经病,他说他叫什么来着?

  是了,沈云若。

  记忆中那位玄衣男子的脸,与眼前沈云祺的甚是相似,虽则气质大相径庭,但抛开那虚无缥缈不好说的气息神色,容貌其实有挺多相像之处,他说他们不是亲兄弟,可夏墨时却又觉得,这俩人着实长得很有兄弟相。

  再加上此时沈云祺脱口而出的关怀,与脑海里那个说“他让我好好照顾你”

的声音诡异又和谐地重叠在了一起,更是大大地刺激着夏墨时的神经。

  那时的他,无法反抗,无能推拒,即便感受不到的疼痛,但内心的屈辱,却不减反增,心头的各种负面情绪,也就变得尤为强烈。

  还有之后,回到摄政王的身边,夏墨时眼睁睁看着“自己”

的身子在别人掌中死去活来,感受着那个占据了他躯体的人,从不知道是出于恐惧,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的反抗,到痛苦的哭泣,再到坠入欲。望的无尽深渊。

  强大的外来者占据着他的身体,把本该属于自己的生活与身子,交给了无知沉沦的灵魂来自由支配,而他只能像是戏台下的看客那般,出了观赏,旁的什么都做不了主。

  看着那个无知又怯懦的外来者,同他的死对头摄政王在各处翻云覆雨,有那么几次,甚至连他都体会到了,那种身体被异物入侵的不适与怪异的感觉,让夏墨时生出一种,那个不知羞耻,经常与夏许淮颠鸾倒凤的人是他自己的错觉。

  那是夏墨时第一次感受到,一股浓烈而深厚的绝望与悲哀。

  回到此时,年方十三岁的夏墨时,一双看似多情的桃花眼中怒火翻涌,理智早已被这朵熊熊燃烧的怒火,给烧成了几抔灰烬,不知散落于何处安息。

  夏墨时双手掐着沈云祺的脖子,就像是前世记忆中,沈云若那般凶神恶煞的模样,将人按到了冰冷的门板上,眼神中,是刻骨的冰冷与无情。

  沈云祺不明所以,却难为他竟还能将手中的一碗寿面端得四平八稳,就连一星半点的面汤汁子都未洒出来,足可见其功力相当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