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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险些就要厥过去之时,沈云若终于放他一马,失去支撑的夏墨时顿时跌落在地,不住地咳嗽起来。

  “你看你,此时也不过就像是落在我手掌心的一只小小蝼蚁,只需再多半刻钟,我大祁就将再次送走一位先皇。只可惜,他让我好好照顾你。”

  这人刚才所提到的人是夏许淮无疑,那现在他说的,嘱咐他好好照顾自己的“他”

,又是谁?

  夏墨时正疑惑,只见这位玄衣男子又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仿佛才看见夏墨时脖子上醒目的一圈红色印记,道歉说:“哎呀,公子怎么受伤了,快,我这里有药,赶紧包扎一下。”

话音刚落便从袖子里拿出一瓶药香十足的东西塞到了他手里,然后不管不顾地走了。

  夏墨时摊开手心,看着这个滑溜到反光的褐色陶瓷细长口瓶子,一脸蒙逼,这人是精神分裂还是咋的,可倘若他真的是精神分裂,又为啥随身携带这么一瓶药,难道是为了见人就一份不成?有病吧他。

  这要是换作常人,被人这么折腾了一下,第一时间想着的应该是收拾包袱逃命要紧,奈何夏墨时实在是个神奇物种,出宫之前怂得要命,现在却恨不得怼天怼地。

  所以他只是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嫌恶地说:“啧,旧伤未好,又添伤,你们是不是嫉妒老子的美貌。”

然后又若无其事十分淡定地将沈云若留下的粥三两下给吃了个精光,末了还伸出舌头在嘴唇边上舔了一圈,赞叹道,“手艺不错。”

  回想起刚才生的一幕,夏墨时敏感地注意到了那个人在看到自己脖子上的掐痕时,眼里一闪而逝的害怕与无措,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如此痛恨自己,却又不敢真的伤害自己,他又在害怕什么呢?还是说,是因着什么人的存在,才使得他不得不对自己稍微恭敬一二,哪怕只是表面的伪装呢?

  夏墨时有预感,那人还会再来。

  果不其然,午时一到,沈云若便准时出现在他面前,这次仍然给他带了吃食,还是拿一个食盒装着,看样子,应该会比昨天丰盛。

  夏墨时没有动手接应,只抱着手好整以暇静候地看着他,提防着他再作什么幺蛾子,哪知他却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边上,打算看着夏墨时吃饭,静默无言。

  饶是心大如夏墨时,也并不欢迎这人如此作陪,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素问你们道上的人都喜欢直来直往,下何不开门见山,有话直说?敢问教主尊姓大名,怎么称呼?”

夏墨时并不想一直以教主相称,搞得他好像是他的小弟下属一般。

  那人冷冷地回道:“沈云若。”

  “沈云若,沈云祺,所以,你俩是兄弟?”

  如此相似的名字,令人不得不将二者联想到了一起,却被沈云若否认了:“不是。但你要非说是兄弟,也行吧。”

  什么是不是的,这人真是个怪胎,回答个问题还在这故弄玄虚。

  沈云若斟酌片刻,解释说:“我本是无父无母之人,素来孤身一人早就习惯了,从没有什么家人亲朋。你说的那个人,对我有救命之恩,我觉得他名字不错,就自己改了个差不多的,好听么?”

  夏墨时:“……”

  “你喜欢就好。”

难道我说句不好听,你还会改名换姓不成?

  “我的确很喜欢。”

沈云若露出了一个温暖如春的笑容。

  “话说回来,你很讨厌我?或者说,你讨厌跟皇权有关的一切东西,和人?”

  “是。”

沈云若大方承认,“说实话,我也不怕你知道,我的的确确厌恶皇权厌恶皇族厌恶皇城,但所有的一切,都抵不过我对你这位皇帝陛下的厌恶。”

  果不其然,沈云若又朝夏墨时伸出了邪恶的双手,不过这次因着早有防备,夏墨时闪身躲过,擦肩而过的时候还顺手捞过他插在腰间的软皮鞭子,反手回击,并将沈云若的双手捆成了一个麻花。

  “有事说事,咱做个文明人,别老是动手动脚打打杀杀的成不?”

  沈云若却没理他,似乎在他看来,夏墨时就跟看不见的空气没什么区别,背上的鞭痕和被捆的双手也不是多重要的事。

  反倒是鞭子上沾着的一点血迹刺激到了他,他想起这样一个场景:每次,沈云祺离开京城回到峮山的时候,都面露病态,在外人看来,也不过就是没晒过太阳的苍白,可他有一次不小心撞见过一次,那是周身遍布的伤痕,有利器划伤的,也有钝器击打的,还有如鞭子一类的东西打出来的淤青,伤旧伤错落,惨不忍睹。

  可是每次,那人都笑得那般敞亮,浑不在意,其反应就像是不小心磕了碰了,倒显得他太过大惊小怪了似的。

  “总有一天,会还回来的。”

  分明是阳春三月,可沈云若阴寒的语气却听得夏墨时不寒而栗,言语间的讨伐像是镌刻在骨子里一样,深刻又带着丝丝血腥气。

  随后,更令夏墨时吃惊的是,他看见沈云若阴冷的双眸里蓄满了盈盈水光,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痛苦不堪的往事,就像一个可怜无助又彷徨的孩子,带着哭腔说了句:“他是那样的一个人,那样为你出生入死,不惜……却得到你如此对待,凭什么?值得吗?”

  当沈云若眼角的泪滑落的那一刻,夏墨时内心受到的震撼一点儿也不亚于当初他一觉醒来现自己和夏许淮上床睡了个不纯洁的觉,心神激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