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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米特里也找到了他要见的人,他大步走近。

  “早上好,乔治先生。”

  正低头抱出一摞宣传单的乔治听到这话,连忙抬起头来,他的鼻子因为身体姿势微微充血,有点红。

  “喔,你好。”

乔治愣了一下,这神态说明他记得德米特里。他在试验场的怒气已经消退很久了。此刻面容和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研究员,不想惹麻烦,也不会找麻烦,工作,休息,就是全部生活内容。

  “来一份?”

乔治递上一张宣传单,内容是科神经科学知识和大脑相关内容的,版面设计考究,内容浅显但有几个引人探究的问题,可谓老少咸宜。

  “我有几个问题。”

  “哦,当然。”

  乔治在展台后擦擦手,转过身来,作为一个组织人员准备接受居民提问,他看到了德米特里胸前的相机。

  “您要采访我吗?”

乔治好像有点犹豫,他又害怕抛头露面,又没勇气拒绝相机的镜头。

  “不是的,我只是,”

德米特里摊开手,指了指宣传单上的内容,“有些疑问。”

  德米特里对神经科学的知识必然不如专业的研究员多,但他知道的内容恰恰不多不少,能够让自己用问题引诱乔治上钩。毕竟,他真心想要从乔治这里得到的,可不是科普知识。

  乔治面露喜色,一个带着相机的人物以私人身份来请教他,使他获得了莫大的满足,毕竟他在试验场工作,四十七岁,才只是一个研究,他的博士女搭档已经提拔为可以独立负责项目的小领头人了。

  “你尽管问。”

乔治殷切地邀请。

  “神经细胞高度分化,它们一旦分化,功能就会变得单一,就好像一个人长大从事了个行业之后,就很难从头再做另一个职业,对吧?”

  “神经,大脑,是的,很多细胞都是这样的,它们一旦育成熟,或者说分化,就变得功能单一。”

  “它们还能回到原来没有分化时的样子吗?”

  “人和动物神经细胞很难,植株的某些部分可以,比如你种下一块土豆,它能长成一株的土豆,但是你很难去把一只手臂或者一条腿培育成一个完整的人。”

  德米特里做出一个好奇的表情,他用这个表情试探对方有没有变得乐于开口分享。

  “在过去很多科学家都在研究这个问题,其实不是不可行,比如很久以前就有克隆动物,但应用于人,技术手法上难度很大,成功率特别低。同时还有伦理上的问题,争议。”

  “如果说一条腿可以长大成一个孩子,他和那条腿本来的主人一样吗?”

  乔治像看求知欲强烈的小孩一样打量着德米特里,他摇摇头,“不全一样,你知道神经细胞会彼此形成连接,从而让一个人快想起一个单词或者一件事情,这些连接如果要完全一样几乎是不可能。”

  德米特里一边点头一边轻轻往后退,半步半步地,试图把乔治从站台边引开。

  “这真有,可是为什么技术上有那么多困难,人不比其他哺乳动物复杂多少呀——”

他故作思考,用诚挚的湖绿色眼睛看着对方。

  乔治上钩了,他用眼神示意自己的同伴暂时照看展台,自己的脚步随着德米特里的,来到一个花坛边。他们两人先后坐下来,他们两个人中没有一人察觉到,有第三者正在不远处“关照”

着他们。

  “这很复杂,先人体外的胚胎育就需要额外多的关照,温度,湿度,影像,育环境一般会模拟自然,那么需要各种配比的液体,胎儿还要和外接进行营养成分的交换,那么相应的材料也要匹配……”

乔治滔滔不绝,似乎已经解除了心中对记者们的提防。

  “我想了解更多的相关的内容,可不可不麻烦你帮我找一点材料?”

  “当然了,你需要什么?”

乔治甚至对德米特里摊开双手,做出乐意接纳对方要求的样子。

  乔治这般敬业热情的样子,让德米特里受到了良心的谴责,说白了,他只是为了一己私欲,来追查小索科洛的死亡真相,他在利用乔治的热情。

  即使如此,德米特里依然声音平稳地开口——如果他的神态里有半点动摇,对方也会跟着他动摇的。

  “我需要一份北域联合阵亡名单。”

德米特里面如坚硬的大理石,柔声但坚决地说。

  乔治没有直接反对,他表现得很困惑,“要找这个材料,你最好去公立图书馆,或者人工群岛的地方县志馆——”

  这让德米特里觉得自己顺着这个线索又往前摸索了一步。

  “这种名单和研究有什么关联吗?”

  乔治思考了一番,露出那种对外行人的遮掩和含蓄,他觉出来了乔治可能在试探他,但没明白对方试探的是具体哪一处。

  “很早以前,人们用人来实验药物和技术,但那是非常粗鲁的做法,所以被废弃了。后来人们更加长寿,疾病,死亡都显著的减少,我们用什么研究呢?只能用死去的人身上的部分细胞。”

  “哦——”

德米特里当然知道这些,但他依然有些反感,他身上保持着一种传统古老的身为人地矜持。

  “这其实是无差别的,对待本国公民我们遵循他的个人意愿,是否同意将自己的遗体用于研究,对于其他国家的人,我们只取非常少量的组织和细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