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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不識沒再給他們追問的機會,手臂將系統emno一攬,側身躺到了榻上。

「是。」

背後的人正要追問,突然得到答覆頓住了嘴邊的問題。

莊不識側眸看著居高臨下覆在陰影里的顧舟:「我再問你一次,你是誰?想好了再回答。」

顧舟閉眸在莊不識的氣息里,回想他的魘。

*

他醒在輪迴渡口的一艘渡舟上,左顧右盼,等著不知名姓的人。每隔一段時間,會有一道破碎的靈識來到輪迴渡口,融入他空洞的胸腔,立時有些莫名的人影情景復現,宛若萬千碎片突然反射了一下日間的光,然後歸寂於無邊的黑夜。

副本空間不斷註銷開啟,填補到輪迴渡口的靈識日漸增多,顧舟尋到了這些靈識的規律。

它們起在同一片頹廢的系統生死場,都在呼喊著一個人,又覆滅於同一片萬物焦原的生死場,默念著一個人,往復起始。

「東流路店長。」

顧舟看到了那個人在這些靈識里起始不斷的身影,他感受到靈識在最初和最後的情感,隱隱的期待和激動遵循著時間的進展演變成強烈的不舍和痛苦。

輪迴渡口承載著副本空間所有的角色過渡,這些人的身份里記錄他們在副本空間最後牽連最深的人。

店長再怎麼袖手旁觀,不能否認一個事實,他們進入副本空間已經和空間裡的角色有了牽連,正如副本空間註銷,店長要接受同等的懲罰,他們不可能置身事外。

「你們見過東流路店長?」

顧舟看到輪迴渡口來自不同空間的人,頂著同一家店長的名字,浩浩如長河,一眼望不到邊際,顧舟沒忍住問:「東流路店長是為輪迴渡口沖業績?」

「可惜。」

輪迴渡口到空間門中間有一方恍若人間的境地,有些人心存不忍捨棄的事情會到這裡靜坐,回顧自己的一生。

「可惜什麼?」顧舟手指骨叩著輪迴渡口的令牌,閒散地問。

老者仙風道骨,掐指細想:「我幫莊店長看過命,他執念深重,有成魔之兆,他問怎麼解。神愛世人,他若摒情棄欲,得道飛升,大可成事。」

顧舟的手指一頓:「您讓他修無情道。」

「大道無情勝有情。」老者振振有詞。

叩擊金器的聲音復又迴響,顧舟若有所思地問:「他怎麼回答?」

「莊店長照我所言,當真入了仙門,他根骨資質天生有別於他人,衝破境界飛升指日可待。」

老者面露欲哭無言的表情,嘆了口氣:「過了些年,莊店長突然來到我面前,說了一句話。」

「什麼?」

「神愛世人,又怎會容不下一人!

*

顧舟左手兩根手指纏著香囊的繩子,原本系在腰間,顧舟反倒時常攥在手心,收於袖中,不示於人前,他右手覆在左手上面,指根摩挲著香囊的絲線圖紋,他緩緩看著老者,問:「之後呢?」

「之後我就到這裡了。」

老者縱然從方才表現得一派淡定,言到自己無端遭遇的橫禍,氣急在輪迴渡口的亭子裡踱步不解,痛心疾:「我好意為他指一條明路,哪知他走火入魔,進了殺障。」

輪迴渡口的鬼域蘭彈指盛放,轉瞬凋敝,一日輪迴千萬回。老者不知道的緣由,顧舟清楚,只見他指間有清冷的光影流溢,輪迴渡口的令牌和副本空間在老者身上的靈力共鳴,將空間裡發生的情景在顧舟眼前復刻一遍。

莊不識進的空間是輪迴境,這種副本空間根本無解,沒有明確的是非對錯,副本空間根據人的評判決定店長是否通過任務考核。店長達不到副本空間的通關標準,副本空間的時間立時重置,回溯到店長進入的那一刻,重選擇。

副本空間裡的莊不識代入的是修士,他無視規則的行為在輪迴境變成致命要害,莊不識再遇到老者那日,已經輪迴了數十次,同一時間同一地點同一批面孔。

輪迴境非虛非實,不同於魘,上一回不管發生多麼翻天覆地的震盪崩塌,店長落到副本空間,萬物歸位。

再次回到空間入口的莊不識看見老者的卜攤,浮現第一次到空間入口的情形。

老者開口喊他:「公子,你有大業,亦有大孽。」

莊不識已記不起他是什麼心態坐下問:「我有什麼大孽?」

「尋尋覓覓,為一人不得善終,功敗垂成。」

「不得善終,大業豈不變成了一句空言?」莊不識問。

「舍一人救萬千黎民於水火。」

正是這麼順其自然的一問一答,成了副本空間解不開的輪迴。

莊不識不知道第多少次坐到老者面前,被這兩句讖言震得五內俱焚。

副本市的店長是副本空間的旁觀者,他游離眾生外,不該自降身份的問答。

可能老者在副本空間最先跟莊不識交談,人本能地接近對自己表示善意的人,莊不識都會在空間時間重置後,站到占卜攤前,重複著相同的寒暄,老者還是老一派說法,莊不識不置可否。冷靜片刻,他才走進前方喧囂後註定支離破碎的世界,完成輪迴的命運。

輪迴了太多回,莊不識可能更需要來一碗解千愁的酒。他對老者起初還能敷衍過去,聲音漸行漸遠,慢慢地置若罔聞,旁若無人。老者是空間起初的一瞬,在浩瀚的副本空間洪流里,再無出現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