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頁 (第1页)

柳之元張了張口,喑啞道:「他……他讓我回到游弋身邊,過段時間,有人會到浮圖城。只要將你們引到魘中。」

「誰的魘?」

「我不知道。」柳之元瞳孔渙散,自言自語:「我回到柳宅後,發覺游弋病得蹊蹺,表面和常人無異,消耗著他的魂識。我翻遍祖父的藏書,才知他一直在魘里沒有醒。」

壓在他額面的手一放,靈力驟然消失,柳之元倒地。

顧舟攔住莊不識道:「他中了魘術,所知不多。」

只見顧舟指尖一線黑霧從柳之元身上凝聚,彈指煙消雲散。

莊不識垂眸。

他不是初次碰到魘境空間,副本市總部為店長試煉安排的副本空間,大部分是公認的問題空間,距離註銷只有一步之遙,莊不識就挑到過魘域副本。

「孤」帶著莊不識進入副本空間後,發現其間的角色沒有面部表情,動作僵硬,這是最低級的魘。

莊不識很快找到魘的執念,那人公司經營失敗,頃刻一無所有,接受不了天上地下的落差,不甘怨恨殘存在公司周圍的空間,他徘徊在辦公樓里,重複著公司一步步走向破產的命運。

魘之所以是魘,噩夢如影隨形,魘里的人不斷地重複至暗時刻,承受當時的焦灼和煎熬,店長要讓人意識到自己已經完全擺脫困苦。

魘滅的一刻,人是向死而生。莊不識眼看著魘里的人走出困局,如果見證盛世的破滅是悵惘悲憫,看著囚籠的崩塌更顯悲壯。令人悚立的是魘境仍在,離開的只是其中一個角色。

莊不識渾然不覺,自己也成了魘的一部分,在魘中夢生夢死。

也就在這個魘里,破產公司員工的魘,花店老闆的魘,酒店服務員的魘,無數人的魘層層相嵌,總有人的魘疊加出同一個空間,莊不識看到了「孤」。

「孤」站在其中,莊不識只來得及看到刺目的光束,霎時間聲音人影建築均變作齏粉。

莊不識陷在魘里,恐懼攫取了他全部的理智,他不曾察覺對「孤」陡升的莫名情緒,只想試圖更改結局。

莊不識靠近不了魘,當他無計可施,「魘」主動走近了他,俯身,擁抱著莊不識。莊不識驚覺他恐懼的不是魘境,是魘中的人。

「師兄。」

久遠的場景倏地顯現一瞬間,莊不識來不及看到只光片羽,仍如在魘境般脫口道:「師兄,我找到你了。」

莊不識的心臟窒息到疼痛,無盡的委屈順著臉頰落在魘漸漸消散的餘波里,他陡然要起勢,被他反抱住的「魘」亦是周身一震。

手掌捂住莊不識的眼睛,睫羽掃過顧舟的掌心。

這個動作何曾相識。

莊不識沉聲問:「顧舟,我們是不是也在魘里?」

顧舟:「你若受了魘,我就待在你的魘中陪你。」

莊不識眸光漸漸沉了下去,靠向顧舟的肩膀。寒光驀地映出顧舟的震驚,劍刃穿胸從他後背刺出。

半晌,「顧舟」無奈地挑起了眉,苦笑道:「如何看出來?」

當空間出現魘的一部分,魘境早已成勢,它猶如貪得無厭的黑洞,副本空間的人自成一個魘。

莊不識步入副本空間的同時生了魘境,他抬眸,冷冷地注視著「顧舟」:「他只會立刻打破魘,帶我回到現實。」

「顧舟」懊惱地壓著額角,目光緩緩落到胸口的兇器,匕變回了通行卡,尚未散盡的笑陡然凌厲,生出扭曲的憎惡。

「他對你真是上心哪,要是他能拿出十分之一對別人,我也不至於這麼恨他。」

黑霧從「顧舟」胸口噴薄而出,迅將人吞噬。

「莊不識,你記住,今日你之禍,皆是他的因。」

*

柳宅後院,霧障籠罩,顧舟已在方寸之地轉了數圈,他立在原地,捏著眉心,耳側掠過突兀的笛聲。

「你怎麼在這!

」他語氣頗為不滿。

男人螺甸紫色的身影同夜色相融,銀笛在他手中漫無目的地掃出環形的光芒。

近前是一張玩世不恭的稚氣面龐,正是先前在酒樓見過的陶領。

「我自然是被某人的魘強拽進來的無辜之人。」陶領如實答道。

顧舟:「別在我面前演,你我知根知底,誰也騙不過誰。」

陶領見狀,面無表情:「好。我們嚴格來說,也是兄弟,相煎何太急啊。」

「你先在柳宅周圍鬼鬼祟祟。」顧舟面色冷峻,打斷他的未盡之言。

陶領繞著顧舟打量,明著邀功討賞,實則更像挑釁:「顧通判近水樓台同床共枕,我也有鑿光之道。」

鎖鏈瞬時纏到陶領脖間,將他扯到顧舟眼前,兩人面對面,陶領不以為意,晃著鎖鏈道:「在你的魘里,你殺我多少次也是徒勞。」

「他看穿你的身份,才生了這個魘。魘疊加到副本空間崩潰,你很清楚是什麼結果。」

陶領這才恢復正形,道:「顧通判不用為此自擾,盡在主人掌握。我因莊店長生,亦甘願為莊店長滅。主人將我安排在副本空間,正是先見之明,防止副本空間失控註銷,若有一人要為莊店長扛下雷霆之鈞,我心愿往之。」

暗夜漫漫,顧舟默不作聲,面沉如水。

「不過,」陶領方才剖白心跡的坦然恍然是另一個魘中的虛影,他促狹地看著顧舟:「看顧通判的這個魘,想必跟我同心。我心中大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