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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辛夷坞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帮忙操持婚事的长辈催促着娘要赶在吉时出门,卫乐忽然又倒了杯茶,一溜烟跑到卫嘉身边,说:“嘉嘉你也喝,你声音都哑了。平时是我给你烧水,我不在家,你也要好好喝水呀!”

  这自然是不合规矩的,操持婚事的长辈也愣住了。卫嘉默默接过茶杯。为了让卫乐在马场有用武之地,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教会她烧水泡茶,自己没少担惊受怕,烧坏了好几个壶,喝过各种奇怪味道的茶水,也给卫乐手上烫出的水泡涂过药……现在换来这一杯茶。他冲卫乐笑了笑,把茶喝了下去。

  按照这里的习俗,作为娘唯一的兄弟,卫嘉要把妹妹背到接亲的车上,还得有娘的女伴在旁打着红伞陪同。卫乐小学一年级后就辍学在家,身边也没有同龄的伙伴,陈樨就充当了那个撑伞的角色,和段妍飞一起作为伴娘给卫乐送嫁。

  郎家在两个小时车程外的另一个县,看得出他们对这场婚事很是重视。车队抵达,迎亲的大部队已等在村口,大家都惊艳于娘的好容貌,吹吹打打地将娘接回了家。这回背着卫乐的人换成了她的婚丈夫,鞭炮声响了一路。

  送亲的娘家人受到了热情的款待,连陈樨也收了好几个红包。陈樨看到卫乐今后要融入的家庭是殷实和美的,婆家的长辈看起来人也和蔼,从前的忧心也稀释了不少。如果卫乐迟早要有出嫁的那一天,找到一个满眼都是她的男人和愿意接纳她特殊心智的家庭,如她名字的寓意那样安安乐乐过一生,未尝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娘家人在这边不好久留,礼成之后便要动身离开。兄妹俩的告别并没有太多的波澜,卫乐还沉浸在对家的好奇之中,太多人环绕着她,她的眼睛和脑子都不够用了。得知嘉嘉要走,她也只是习惯性地跟出去好几步,被人拦住,就笑嘻嘻地从红裙子兜里掏出一瓜子糖果,挑了其中两颗奶糖塞到卫嘉手里。“这是你爱吃的,以后我不跟你抢了,两颗都归你!”

  卫嘉想要像从前那样摸摸卫乐的脑袋,看到她盘得漂漂亮亮的头,仿佛忽然意识到她已不再是那个留着鼻涕,梳着小辫的跟屁虫,又把已伸到半途的手收了回来,说:“去吧。”

  本章完

  第6o章气球上的绳

  回去的路上,孙见川没有上卫嘉开的车,宁可和另两个送亲的马场伙计骑摩托车返回。段妍飞跟他混熟了,连劝了他几声,可他还是冒着寒风骑车走了。

  段妍飞回到卫嘉借来那辆小轿车的副驾驶座,陈樨已经在后排坐着。她问车上的另两人:“川子他怎么了?”

  陈樨耸了耸肩,卫嘉也说不知道。段妍飞现陈樨和卫嘉之间的话总是很少,可要说他们不熟,她记得陈樨是在卫家住过一段时间的,卫乐还开玩笑管陈樨叫嫂子。难道因为这个,两个年轻人故意避嫌呢?段妍飞试图化解车里的沉闷氛围,说了些今早送亲时生的事。可这两人都没有聊天的兴致。陈樨昨晚一定没有睡好,淡妆都掩盖不了眼睛下一圈青黑,她说了句“你们聊”

,就一直闭目养神。卫嘉虽然笑着回应了段妍飞,可那笑里也带着敷衍。段妍飞叹了口气,识地看着窗外的风景。

  不知过了多久,陈樨迷迷糊糊中感觉车停了下来,外面有人声和车喇叭声。她睁开眼,现自己身在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车上只有她一个人。这时卫嘉回来了,他的人隔了半臂的距离回头问她:“醒了?”

  陈樨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脸,这毫不掩饰的注视让卫嘉误以为自己脸上沾了异物,不自在地用手抹了一把,她才从庄生梦蝶般的怔忡中挣扎出来。这不过是个简陋的乡镇加油站,坐在前排的依然是那个与她保持着友好距离的半个陌生人。

  她问:“妍姐哪儿去了?”

  “刚才经过镇上的集市,她看到有民俗表演,说要去看一看顺便买点儿东西,你睡着了所以没叫醒你。半个小时后她会在加油站停车场跟我们会合。现在时间还早,集市就在前面不远,你要去吗?”

  “我有点儿困,不想动弹。”

陈樨才不会承认是他扰得自己昨晚翻来覆去一分钟也没睡踏实。

  卫嘉点头笑:“对,你是一朵没力的茉莉花。”

  他成功地让陈樨回想起早上接亲时那个冷场的画面。她说:“我不是存心搅局的。我以为小学生都知道那个脑筋急转弯的答案。你们都没有童年吗?”

  “那时候大家都急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为什么不着急?”

  陈樨亲眼看到卫嘉扯过男方的人耳语了几句,答案这才传递到郎耳中。

  “我有什么好急的。”

卫嘉说着,将一颗糖抛给了陈樨,“今天你没吃什么东西,当心变成枯死的茉莉花。”

  那颗糖眼熟得很,陈樨抗议道:“喂,这可是你妹妹特意给你的。”

  “吃吧。卫乐孩子气,你也跟她一样?这些糖是我为了这几天的酒席准备的,马场、家里到处都是。”

  “她记得你爱吃什么,这是她的心意!”

  “我知道。你要是不想吃糖也别把它留在车上,会招来蚂蚁的。”

  陈樨闭上了嘴,卫嘉也静静地看着仪表盘。两人仿佛都专注无比地做着同一件事——等待段妍飞回来。

  陈樨有个奇怪的毛病,她喜欢跟卫嘉说话。她解释不了那种强烈的倾述欲望是从哪里来的,她算不上特别热情的人,卫嘉骨子里也并不容易亲近,可是自打她认识他第一天开始,他们的交流一直是自然而流畅的。不熟悉对方的世界并不妨碍他们相互理解,至少陈樨这么认为。哪怕是这次重遇,他们在各自的经历里积攒了不少心事,她也从未对他产生过距离感,她还是有许多话愿意对他说,也想听听他的声音——那个摒弃了明理和世故的壳,有点儿蔫坏,有点儿傻气,内里坚固明净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