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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妪见这锦衣妇人朝自己拜了下去,面露惊慌之色,连连摆手,张嘴想说话,却只能出“啊啊”

的声音。

  江氏面露不解,一旁的程夫人看过敏心之后,看老妪这般形容,心里倒是明白过来了:“这婆子,怕不是个哑巴。”

  辉大奶奶这时才从人群里挤了进来,问过仆妇,晓得了事态,就跻身上前向江氏和程夫人解释道:“这是宣婆婆,是我们族里的,生来就不会言语,能听懂常人说话。”

  宣婆婆指了指辉大奶奶,连连点头。

  敏心懂她意思,就说:“宣婆婆是不是说,辉大伯母说得对。”

  宣婆婆朝敏心露出一个慈祥的笑来。

  程夫人看她确实能听懂她们说话,向她温和地笑了笑,放慢了语,一字字缓慢地吐出,问她:“你救了我侄女,想要些什么赏赐?”

  宣婆婆好像没听懂,有些茫然地回望程夫人。

  江氏就又问了一遍,声音更大,语调更慢,还加上了手上动作。

  她指了指宣婆婆:“你。”

又指了指敏心,“接住了我女儿。”

而后指了指自己,“想要什么赏赐?”

  宣婆婆这回听明白了,连忙摆手,不管程夫人和江氏再说些什么,她只是摇头。

  辉大奶奶看看她,有些无奈地说:“她却也是个可怜人,年轻时原本有个丈夫,还生了个和常人一样的儿子,日子能过下去。可有一次她丈夫和儿子上山砍柴时遇到了野兽,族里人去寻,只找到几片带血的碎布,连尸骨都被吃干净了。后来她就有些半疯了,清明时还能洗衣做饭,疯癫起来谁也不认,连她后面捡到的孩子都会扑上去咬人。”

  江氏听得轻轻“啊”

了一声。

  辉大奶奶看向江氏,连忙道:“四弟妹无需害怕,宣婆婆已经有好几年没有犯过病了。要不然我家老爷也不会看她可怜让她进内宅做扫洒的活。”

  程夫人神色中就有了几分同情,道:“既然她不会说话,也没要什么东西,不如这样……”

她叫一声陈嬷嬷,说,“你等下随宣婆婆去她住的地方看看,若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给她补上,可怜人啊。”

  江氏也叫来青雀,让她等下和陈嬷嬷一道去,给些银两什么的。

  敏心趁大人在说话,轻轻拉了拉宣婆婆的手,就看到宣婆婆低下头来,一双眼睛笑弯成了月牙,咧开了嘴,露出零星的几颗牙齿。

  站在程夫人身旁,个头和敏心差不多高的宁哥儿看过来,忽然启唇说了句什么。

  敏心隐约听到一点声响,循声望去时,他却恢复了一副淡漠的样子,冷淡的面容上是一双古井无波的眼眸,与他对视时,就好像陷入了黑沉的漩涡。

  程夫人和江氏议定了,辉大奶奶亦十分赞同,忙表示自家也会派个人过去瞧瞧。

  徐景辉那边见敏心并没有出事,而辉大奶奶依旧站在马车旁说着话,就有些不耐烦,出声催促道:“我们还是进屋去吧,外头下人还要把马车赶走再卸箱笼,脏乱地很。”

  辉大奶奶似这才反应过来,作势打了自己几个嘴巴子,笑道:“瞧我这般没眼色,竟拉着大嫂、弟妹在外头说话。”

然后笑着招呼众人向后面走去。

  等他们这一行人走后,宣婆婆还是留在院子里,拾起扫帚端起水盆来继续做她的活。就有那下人窃窃私语:“她运气可真好,一下子不仅京里来的夫人要赏她,连辉大奶奶也有赏赐。”

  “是啊是啊,当时我也在边上,怎么没赶上去接人呢。”

  “嗐,就你那手劲,别把燕京来的小姐给摔了。”

  “要我说,这婆子得了赏赐也没用,还不如分给我们……”

  “嘘!

你小声点!

要被她听到了!”

  纵使分给她们住的地方已经是徐氏老宅里最好的一处了,雕梁画栋,悬纱挂锦。但当敏心跨过高高的门槛,进到后院的小楼里时,她还是觉得,空气中有一股腐朽潮湿阴冷的气息。

  这气息来自于年岁近百的陈檩旧柱,蕴藏着此地数年的阴湿雨水,萦绕在房檐画柱上,久久不散。

  更不必说,四面紧和的挑檐和高耸的院墙,无端增添了几分逼仄。

  江氏注意到敏心身体的紧绷,但她以为是方才那一摔的后遗症,没有多问,只是向辉大奶奶问明白了住所,就先带女儿去休息了。

  从他们抵达南浔镇的徐家祖宅起,徐景辉就按照江氏圈出的名单,每天叫一个孩子到祖宅来给江氏过目。

  只是江氏看过,却没有一个满意。

  这日已是最后一个孩子了,因为祖上那一支分家迁出到了千灯镇,所以赶来得晚,也被徐景辉安排在了最后一个。

  江氏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眼前这个小孩,微不可察地蹙起了眉。

  徐景辉陪坐在一旁,殷勤地向她介绍这孩子。

  “不是弟弟我自夸,这娃娃可是我跑遍方圆徐氏血脉所在,见到符合要求中最聪明的了,要不是他无父无母,也没个叔伯,他祖母年纪大了养不起,也不会同意我选上他……”

  他说得起劲,却没有注意到敏心的神色越来越冷。

  敏心高坐在黑漆靠背椅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立在地上的小男孩,心下冷哼了一声。

  错不了,就是他。

  下巴上面有一颗黑痣,右侧脖子上有一点黑疣,长得还算俊秀,一双酷似燕京嫡枝的丹凤眼,更是在前世过继事后为他添了许多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