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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过了河的倭寇在突袭的火力之下四散,久久无法集结。已经上岸的倭寇只得顶着炮火向前,妄图登山夺城。
然而守军早有防备,城墙固若金汤,城中百姓自参战,站在城楼下丢下无数沙袋。
火药不足时,由血汗来补。浇在云梯上的不仅是桐油,还有今岁芒种百姓收割的口粮菜籽油。
孤注一掷,军民同心。
沧水南麓,李承衍早在渔民的带领下绕至沧水下游。
斗转星移,他曾在这里险些丢了性命,郑三琯将匕贴在他的胸口,粉红色的伤疤提醒着她对他的仇恨。
可是不久之后,他却在这里和郑三琯并肩作战,金刀高举,劈向逃窜的倭寇。
赣州百姓的哭喊声犹在耳边,李承衍全身的血液似在沸腾。
数月之前,赣州倭寇点燃锥引塞入火铳,燃烧的引线落在沾满了油的城墙上,火舌在眨眼的瞬间弹起。火门炮轰塌城墙,墙上的齐军像熟透的葡萄,一个接一个坠落在地,空气中弥漫着人肉的气味。
然而数月之后,火门炮高架山门毫不留情朝着沧水上的倭寇攻击,沙袋仿佛熟透的葡萄一个接一个砸落在倭寇的头顶。火舌吞噬的不再是我华夏城墙,而是那攻城的一座座云梯。
硝烟四起。
他四顾时却不再茫然。
以往夺皇位呕心沥血、争江山众叛亲离,回时常常问自己“值得吗”
。
可在这一刻,李承衍似乎明白了何为天下,他付出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夕阳渐沉,夜色渐起,星河璀璨仿若她耳垂上的铃铛。
火门炮的火力渐显不足,炮声的间隔越来越长。
沧水下游逃窜的倭寇流兵越来越少,却始终未见渡河的信号。
李承衍掌心被汗浸湿,几乎握不住金刀。
忽而一个散兵从河中爬出来,似是认出他是主将,悄无声息地摸到了李承衍的马腿旁边,举起匕狠狠戳下。
天色昏暗,李承衍眼角余光瞥见时,已来不及挥刀自保,只能眼睁睁等着马腿被戳,战马狂。
可电光火石间,却是郑三琯臂上的穿云弩,流星一般射中了那小兵的眉间。
他怔怔地看着她,梢因为汗水而晶晶亮,眼眸因为拼命的神情而璀璨无双,耳垂上的铃铛出细碎的光。
恍惚间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又恍惚间觉得自己还来得及。
远处忽而亮起耀眼的烟花,片刻后巨响传来,在渐渐安宁的夜里响彻云霄。
三琯笑了起来,那笑容比天边的烟花还要灿烂。
“十一,荀大哥来了!”
四季山庄的烟花,郑三琯终生难忘。
而此时此刻她的笑容,李承衍亦铭记了这朝露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