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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四月与你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此时这座囚笼里,宫人如往常一样,站在离她很远的地方。皇帝来时,他不允许宫人靠近,而皇帝走后,宋清韵也不允许这些宫人离她近一步。

  再靠近一点,那些被掩盖在皇帝盛宠下的秘密就会被揭开,露出不堪的内在来。

  她的声音不由得变小了。轻声地,不确定地道:“还不知晓里面是皇子还是公主。”

  仿佛是她的话有十足好笑的地方,慕卿唇间溢出一丝笑,掌印太监此时显得过分殷红的唇角微微上扬,他低下头,往宋清韵处凑近了几分,仿佛暗夜中出现的鬼魅。

  “娘娘还盼望生下的是公主吗?”

  这样的慕卿太诡异,宋清韵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两步,退完之后才觉自己没有回答慕卿的话,只能不住地摇头。

  慕卿直起身,方才那通身的鬼魅这一瞬间被他全然收了起来,又是凛凛如山尖雪般不可靠近,不可触碰。

  “娘娘生下的一定是位皇子。”

他冷淡地,一字一句说道,偏偏每个字重若千钧,让人生不起反抗的念头。

  宋清韵的手慢慢捂紧了肚子,在这一个瞬间,她本能地察觉到了一种危险。

  只是慕卿接下来的话,有让她将这种危险的直觉暂时抛弃了。

  “若只生下一位公主,又如何能撼动得了皇后的位置。”

  她在心中默道,慕卿所说不假,一位公主的分量太轻,只有是皇子,陛下唯一的皇子,后位上坐的人才有可能是她。

  她想得太过沉入,连嘴唇被咬破都没有察觉。

  慕卿递过来一方巾帕。

  宋清韵恍然惊觉,她擦掉了唇上的血。她并不觉得痛,比起见到皇帝的疼痛,只是区区破皮,显得太轻微了。可是这么一想,竟觉得前一次被那软鞭抽打时已经过去很久,竟有种恍然隔世的错觉。

  “掌印,你说得对。”

她低下头,温柔地看着自己的肚子,“他一定是个可爱的小皇子。”

  她再也不要过那种生活,昏暗没有天日。

  ***

  一切似乎朝着好的方向展起来,胡虏被打退关外。短期内不会再进犯,江南水患也有了有效的的治水成果,而且扶欢的生辰宴上,宋清韵被诊出有孕。明明季节是萧瑟的秋季,现在看来却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春季。

  倒真像是老天爷弄错了气候。

  太后的心情肉眼可见地好起来,甚至开始时不时地请扶欢过来慈宁宫,亲自指点她的女红绣品。

  “当时入选后宫时,我也带了自己在闺中绣制的绣品,期盼能赠予先皇。奈何世事无常,还是没能叫先皇看见这些绣品。”

  太后把錾花护甲套脱下,拿起绣针一一指向扶欢描的花样子:“这些都是中规中矩的模样,不过古来婚,绣样都是鸳鸯石榴,并蒂桂圆,到底寓意好。”

  “民间的待嫁娘,喜被喜枕都是自己缝制,我们皇家倒不需要亲手缝制这些,但有一二件自己缝制的绣品,也叫驸马看到你的诚心。”

  扶欢垂着眼,太后说一句,她便乖乖地应一句诺,不再生出半点事端来。

  太后重又把錾花的甲套戴上,招手叫扶欢到自己身边来。

  扶欢走过去,在太后下坐了。

  “扶欢。”

这次太后没有称她的封号,真真地唤了她的名。

  扶欢抿了抿唇,朝太后抬起头时已然换上了恬静的面容,她应了一声母后。

  太后的手放在她手上,甲套冰冷,那甲套触到她的皮肤上有种迟来的尖锐的疼痛,但是太后的掌心却有种不同以往的,干燥的温暖。

  “虽是天家公主,但公主出降之后,还是和驸马一起过日子。再如何骄纵,也已为人妇。有时候,还需自己软和点,日子才能过下去。”

  扶欢眨了眨眼,倏而垂头,在太后的膝前,轻轻地,应了一句是。只是嗓音有些轻微的哽咽。

  她能感觉出来,太后今日的这些话,已是真实的肺腑之言。母亲送女儿出嫁前,在闺中细细嘱托的,也不外是这些话语了。

  应是她被皇帝禁足的缘由传到太后这里,才有了今日这些话吧。

  太后的手很巧,难以想象在宫中多年养尊处优的生活中,还能有这么一双巧手。她陪着扶欢绣花样,一对并蒂莲栩栩如生。

  “倒也还能看。”

太后将用绣框框起来的并蒂莲微微举高,迎着阳光仔细看。

  扶欢看了看自己绣的,笑道:“我便是练上十年,也练不出母后这般还行的水准。”

  太后放下了绣框,绣花时脱下的护甲重又被她戴上,她轻轻地,像是感叹一般地说道:“在宫中日复一日地绣,也就能绣成这样了。”

  太后身边常年伺候的丁嬷嬷掀开竹帘,走了进来,她朝太后和扶欢蹲身后,回禀道:“太后,王太医来了。”

  王太医是宫中太医里的女科圣手,就连当初太后有孕,也是王太医给太后请的平安脉。

  听到丁嬷嬷如此说,扶欢拾起自己的绣品,对太后福身告退。

  太后摆了摆手,她此时的心神都在王太医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身上。

  扶欢迈出慈宁宫的门槛,年事已高,已花白的太医正巧与她错身而过,被带路的宫人引进慈宁宫。

  太后不停地摸着自己的护甲,甲套上的錾花几乎被她摸得光滑。待王太医行完礼后,她便开口问道:“宋妃这胎,今日看过,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