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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华灯初裳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一阵阵丝竹靡靡,欢声笑语中,候在园门外迎客的仆从接了帖,顿时扬起声,响亮的唱道:“裴氏郎君,崔氏郎君到——”

  这唱声不大不小,恰好压着丝竹之声,传入了众人耳中。

  裴氏郎君尚好,闻及崔氏郎君四字,笑谈声不由减弱了几分,临淄城中,崔姓世家子,又有资格与他们同席者,可说是独一无二。

  众人下意识便想到了崔莞。

  几乎是霎时之间,或站或坐,或举樽畅饮,或对月吟词的世家子们,不约而同的止住了当行之事,齐刷刷转头,欲目睹被匀子赞誉,与王樊合奏的崔氏郎君。

  见此,萧之谦唇角勾起笑容略微一僵,与众人一般,侧头望向大敞的园门。

  今夜的崔莞,经过岑娘一双巧手,显得比以往愈加清贵,一袭月白金丝滚边的广袖华袍,鸦尽挽,以玉冠束之,腰间一条碧玉带,勾勒出匀称的腰肢,衣袍翻飞间,垂挂在腰下的一枚羊脂玉珏若隐若现。

  坦然而言,比崔莞装扮华贵者亦有之,然而,却无一人能及她半分雅致,尤其是那张俊美如斯的容颜,分明清冷淡漠,可一缕缕柔和的月华铺陈下,又渲染出一抹如暖玉般的温润之泽,当真清美得令人舍不得移开半寸目光。

  裴清行在前,自是将众人惊艳的目光尽收眼底,一双浓眉得意一扬,方才初见崔莞时,他也曾痴了片刻,不过,崔莞到底是他携带而来,能如此引人瞩目,他面上自然也觉有光。

  面对满园的惊叹,崔莞恍若未觉,仍旧静静的随在裴清身后,缓步慢行,便是面容上淡漠的神色,也不曾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只是,一直留心四下的双眸,只稍一眼便目及了被众人环绕在中间,面色微僵的萧之谦与透出一丝阴沉的曾信。

  崔莞心中冷冷一笑,二人怕是所料未及,她会借着裴清,光明正大的寻上门来罢。

  萧之谦无愧是出身大族之子,略略一怔后,率先回过神来,他先是扫了一眼四下,朗朗一笑,向前迎了几步,道:“裴兄,崔兄。”

  怔凝的气氛瞬时便被笑声打破,众人纷纷醒神,随之见礼出声,笑语渐起。

  “萧兄。”

裴清拱手一礼,轻声笑道:“景于来迟,愿自罚三杯。”

  裴清虽彬彬有礼,神色间却透着前所未有的疏离。

  萧之谦心知肚明,裴清此举,应是裴氏私下授意所致。

  人各有志,他心中虽有些不虞,却未表露,含笑应承两句便转向崔莞,“昨日管事疏忽,竟错漏了崔兄的邀帖,宴前之谦得知后,立即便让人快马加鞭将帖子送上,好在崔兄赏脸,若不然,之谦真是失礼了。”

  萧之谦依旧是风度翩翩的模样,一番言辞十分诚恳,但细究之下,字里行间却大有文章。

  即便再怎么快马加鞭,宴前才送上邀帖,且不说路上耽搁的时辰,便是崔莞沐浴更衣,也需耗费不少功夫。

  如此一来,此时此刻,她应当还在路上才对,又岂会与早已收到邀帖的裴清一同入门?

  几乎是一瞬间,心思玲珑的世家子们,便看出了萧之谦与崔莞似乎略有不对之处,有更甚者还隐隐猜中了崔莞不请自来的事实。

  对上萧之谦虽含笑却透着森然的双眸,崔莞抬手优雅地行了一礼,唇角弯起一丝淡笑,清声说道:“说来也巧,今日阿挽路过裴府,一时心血来潮便登门拜访,这才得知萧兄设宴一事。思及当日流觞诗会,阿挽不告而别,心中甚愧,故而不请自来,欲向萧兄赔罪,还望萧兄见谅。”

  这一席话,令萧之谦眼中的笑意彻底僵下。

  当日流觞诗会,崔莞的不告而别,确实略有不妥,然而有了王樊一句称赞,加之士族本身便推崇放荡不羁之态,崔莞来去自如的风度,倒也令不少人心折。

  可崔莞此时重提此事,又与不请自来合二为一,落在旁人耳中,便成了萧之谦心胸狭窄,无容人之量,为了区区小事,便刻意排斥崔莞。

  最为重要的是,崔莞并非普通世家子,她盛名在外,可是连匀子都赞不绝口之人。

  霎时,原本对崔莞不请自来而略有微词的诸人,纷纷转向了萧之谦。

  见气氛僵持,裴清适时上前圆场,“不知今夜可能一品萧兄所藏的美酒?”

  “这是自然。”

萧之谦目光微闪,顺势而下,朗声笑道:“今夜裴兄定要无醉不归。”

说着长袖飘动,“请。”

  裴清颔,侧眼看了一下崔莞,便向众人行去,他虽不与寒门合流,但也未必要与萧氏决裂,世家之间,利益为先,自是无死敌,亦无至交。

  可一旦触及到各方利益,那便另当别论了。

  萧之谦与裴清笑言两句,脚下微微一顿,落后半步,正好行在了崔莞身前。

  他身材修长,比崔莞仍要高出一个头颅,此时借着裴清的背影,微微垂,森然的目光落在崔俊秀清美的面容上,以仅有崔莞可闻的低声,冷笑道:“崔兄今夜,究竟为何而来?”

  双眸抬都未抬的崔莞,好似没有察觉到萧之谦阴冷的目光一般,含笑望着大步向她与裴清迎来的世家子们,唇角微微一动,如玉石罄击般清冷的嗓音远远传开:“自是为美酒佳肴。”

  原本上前见礼的众人目光一错,纷纷投向面色再一次僵下的萧之谦。

  不过,他到底大家出身,几息之间便压下心底的怒意,恢复原本风度翩翩的笑颜,“之谦定不会让崔兄败兴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