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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苏眠说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前来禀事的官员一一离去后,夏冰方才淡淡地道:&1dquo;我将秦尚甄调离尚书省了。”

  &1dquo;秦家大郎?”杨芸一怔,&1dquo;如此,秦司徒会不会&he11ip;&he11ip;”

  &1dquo;司徒姓秦,尚书也姓秦,天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夏冰冷笑一声,旋即恢复平静,&1dquo;日前我拟了一个用人的方案,还请太后过目。”

  说着,他向杨芸呈上一函文书。杨芸拆开它,读了半晌,微微凝眉,&1dquo;这些事情&he11ip;&he11ip;哀家也不甚懂,便请中书令尽心去办吧。”

  夏冰欠身应是,欲将文书接过,杨芸忽然又道:&1dquo;广陵王授开府?”

  &1dquo;臣是想,如今内忧外患,主幼臣弱,宗室当藩屏之任,应当有所拜授。”夏冰道,&1dquo;广陵王不同于其他藩王,他是官家的亲叔叔,又长年留在京城,这样的人,若不好生拉拢,难保不会生变。”

  杨芸静了静,点点头,&1dquo;便依你的。”

  夏冰颔。一瞬之间,两人相对无言,微寒的空气里,好像眼神曾交错了一霎,又好像并不曾。

  &1dquo;太后若无事,臣便先告退了。”夏冰慢慢地说着,但身子却没有动。

  杨芸笑了笑,&1dquo;好。也请中书令万事小心,今时不同往日,你毕竟是温家的夫婿了。”

  这句话却出乎夏冰意料,他一惊抬眸,却只见杨芸笑得温柔。

  电光火石之间,夏冰忽然明白过来,这一份温柔,他此生都已不能再企及了。然而不知为何,心却被一种不甘的可耻情绪抓住了,这令他不愿意后退,反而上前一步,抬头仰望杨芸:&1dquo;我虽娶了温家的小娘子,但是&he11ip;&he11ip;”

  但是什么,他没有说,但他看见了杨芸眼中的动摇,便安定了下来。

  她根本没有她表面上装的那么坚强。到底是女人。

  夏冰心中冷笑着,声音却放得愈加柔和、乃至含着几分忧虑:&1dquo;太后,如今是您秉政,天下万方都盯着您的一举一动。但他们却不知道,秦家人占据朝中要津,才是真正说话算数的人。”

  杨芸道:&1dquo;那有什么法子?秦司徒三朝元老、顾命大臣,又掌司徒,是国之枢机;秦赐也是一员不可折损的大将,眼下北方多事&he11ip;&he11ip;”

  &1dquo;虽则如此,”夏冰循循善诱地道,&1dquo;但秦赐本是胡人,又曾被俘——当初温司马在朝堂上说的那一番话,我看,很多人都信服了呢。”

  杨芸惶然看向他,&1dquo;你的意思是&he11ip;&he11ip;”

  夏冰道:&1dquo;杨识杨将军在平定温家逆乱之际,也是立了功的人。”

  杨芸摇摇头,&1dquo;他不行的,当时我只是情急,想让他出个头&he11ip;&he11ip;”

  &1dquo;杨家家大业大,也不止杨将军一人。”夏冰柔声,&1dquo;秦皇后曾经授意王全,将官家身边的下人全部换成了她的人&he11ip;&he11ip;”

  一提起官家,杨芸神色中焦急立显:&1dquo;这怎么行?这怎么像话?”

  &1dquo;不要急,不要急,太后。”夏冰安抚地道,&1dquo;如今已不同了,如今是您说了算。秦家势大压人,秦赐狼子野心,早晚会威胁到官家的御座,我们还是早做绸缪为妙啊。”

  杨芸微微顿住,看向他:&1dquo;&1squo;我们’?”

  &1dquo;&1squo;我们’。”夏冰坚定地重复,&1dquo;我总是与您站在一边的,一切,都是为了官家好啊。”

  夏冰走了。

  杨芸沉默着,一旁无人敢来打扰她。

  她的思绪很乱。时而想起近十年前,在平昌国的乡下遇见先帝时的情形,那个时候,她心里清楚自己只是姐姐的替代;时而又想起五六年前,在自己的宫殿里接见夏冰时的情形,那个时候,她心里同样清楚这个人对自己绝不会有真心。

  而她的人生,就在这反反复复的虚伪、来来回回的试探之中,渐渐要耗尽了。她几乎可以看见未来几十年的颜色,全都是绝望的。

  &1dquo;太后——太后!

”忽而,有宦官跌跌撞撞地奔进殿来,&1dquo;弘训宫的消息,弘训宫太皇太后,快不行了!

太后,您赶紧去瞧一瞧吧!

  杨芸突然从御座上站了起来,往阶下走了几步,又停住。

  太皇太后&he11ip;&he11ip;不行了。

  这就是说,接下来,她将真正是天下的第一人了?

  ***

  时入腊月,天大寒,榖水冰封,北风惨啸。年逾七十的太皇太后自上回上了一趟朝堂,便始终卧病在床,弘训宫里处处燃着暖炉、熬着汤药,自昼至夜烟雾缭绕。

  如今杨太后主政,秦束知道她没有主张,最多是听夏冰的话;而父侯在位,对他们到底是个掣肘,尚可以相安无事。于是秦束乐得清闲,每日便去弘训宫为太皇太后侍疾,太皇太后喜欢黄老之书,秦束每日清晨便趁着老人精神头好,来给她读上一卷。

  然而这一日来时,太皇太后却已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秦束一边给她理着床榻,一边轻声道:&1dquo;太皇太后,今日感觉可好些?”

  梁太后本已形容枯槁,一向只靠那一双冷而镇静的眼神慑人,如今既睁不开眼了,便只像一个最寻常的垂垂老矣的妇人,干燥的嘴唇动了动,颤巍巍地道:&1dquo;今日&he11ip;&he11ip;今日不要读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