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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阳城里,贩售干货的店家,大多集中在苍水街上。只是,画眉另有熟识的店家,能提供上好干货,却不在这条街上。

  偏偏,今儿个不巧,刚好碰上她熟识的店家一旬一日的公休,她只得先吩咐轿夫,把轿子停在苍水街外,再跟大厨以及两、三个奴仆,徒步逐间逐间的挑选。

  苍水街上店家极多,贩售的东西也不少,除了菇类与海味这些干货之外,还有各式南北杂货、干果、茶叶、香料等等。当然,也少不了五谷杂粮。

  气候炎热,她又有着身孕,采买干货时,虽然不需弯腰,都有店主将干货送到面前,但是走了一段路,她也开始有些吃不消。

  瞧见她略显疲倦,体贴的店家主动开口。

  「夫人,您先休息一会儿吧,在我这儿坐坐,我去给您倒杯茶。」

  画眉轻声道谢,扶着酸累的腰,在细密透凉的藤椅上坐下。烈日当空,人人挥汗如雨,她拿出手绢儿,擦干额上的汗,没忘了大夫的交代。

  只是,她却没有忘记,初染风寒那日,在病榻旁生的种种。

  那个神秘的富豪,听见她病倒后,就纡尊降贵的赶来,还特地带了补汤,要为她补身。

  虽然那时病得昏昏沉沉,但是画眉仍记得,他抱住了软倒的她,还抱着她走回床榻旁,执意要她好好休息。

  她清楚记得,他的臂膀、他的胸膛,虽然略显单薄,但绝对不是个老人。她记得他嘶哑的嗓音、他为她拭泪的举动、他手上的温度,以及他最后拂袖而去的背影。

  这个男人会来看她,甚至态度失常、动作逾矩,难道只是就为了干贝粥?

  当然不可能。

  她感觉得到,他对她有心。

  于是,她开始考虑,是否该避开这个男人。

  来到赤阳城之后,至今已经数月,虽然她怀着身孕,但对她示好的男人并不少,刘大夫就是其中之一。她虽然婉约如水,但全让男人们碰了软钉子,既不接受任何人,却也不得罪任何人。

  但,数月以来,她却是第一次,认真思考着要去避开一个男人。

  因为,唯独他,会让她想起另一个男人。

  一个让她只要想起,就会心口疼痛的男人。

  明明就不像他。明明就不是他&he11ip;&he11ip;

  「唉啊,老板,这货款不对啊!」柜台旁有人叫嚷着,语气又急又慌。「这是给夏侯家粮行的货,明明该拿到的是一千两,夏侯家却只拿来二百两。」

  纤细的双肩,因为那过于熟悉的姓氏,变得僵硬如石。

  她想起身离开,不去听关于那个姓氏、那间粮行、那个男人的消息,但不知怎么的,双脚就是不听使唤,一动也不动。

  店主走到柜台旁,先是一声长叹,才开口说道:「二百两就二百两,当这交易结了,你记下吧!」

  「不对啊,明明就差了八百两。」

  「唉,能拿到二百两,就该谢天谢地了。」

  「怎么会这样?我记得,夏侯家的信用好得很,货款别说是少了,甚至还不曾迟过。怎么这一回,咱们货送去了,钱却只给了五分之一?」

  店主又是一声长叹。

  「什么夏侯家?夏侯家早就没了,现在只剩下个空壳。」

  画眉僵坐着,脸上没有半丝血色。

  没了?

  这是什么意思?

  店主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句又一句,飘进她耳里。

  「几个月前,夏侯家的粮行,就被贾家接管了,除了那块招牌之外,里头的人全都换成了姓贾的。」

  「出了这么大的事啊?」

  「是啊,那些家伙在各地各城搜购货品,拿走了大批大批的货。商家们全是收到货款后,才现不对劲。」店主说道。「那些姓贾的,留着夏侯家的招牌没换,骗倒了不少商家,再转卖货品,赚饱了荷包。可惜啊,当初夏侯寅打下的规模,现在都成了贾家搜刮民脂民膏的管道。」

  「那么,夏侯寅人呢?难道就眼睁睁看着,自个儿的粮行被人吞了?」

  「眼睁睁?他要是能眼睁睁就好喽!」店主叹气。

  「啊?」

  「早在粮行被吞之前,夏侯寅就被按上通敌叛国的罪名,给押进牢里了。据说,他受了严刑拷打,之后就死在牢里了。」

  画眉的心狠狠的一震。

  起先,她脑中一片空白,还不能确定,究竟是听见了什么。然后,店主说的那些话,一句又一句,像是在耳畔萦绕不去,在她脑海中不断重复了又重复、重复了又重复。

  夏侯家早就没了。

  她颤抖的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