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月亮西沉 （第2页）

后来，小乖拼死逃了出来，拖着满身风霜的病躯，在垃圾堆里翻找食物。

就是在那里，它遇到了同样被丢弃的江景辞。

当时的江景辞接了一个偷盗珠宝的任务，却被我阻止了。

任务失败，雇主叫人把他打了个半死，又把奄奄一息的他丢到垃圾堆。

那晚，清冷的月光照在这两副将死的躯体上。

和这两具孤独而腐烂的灵魂上。

他们彼此慰藉，彼此取暖。

小乖带我找到了江景辞。

时至今日，我仍然记得，那晚的京都下了很大的雪。

很冷，很冷。

我找到江景辞的时候，他的身体快要被白雪掩埋。

和雪一样惨白的手颤抖地向我伸来，用气息艰难地挤出两个字：

「救我。」

寒风像一把从冰河中捞起来的利刃，割过他的脸庞和嘴唇，血肉模糊。

其实我知道，只要我视而不见，他就会冻死在那里，我的任务就能完成了。

可小乖舔舐着我的手背，出声声哀嚎。

在那个寒冷又狭长的幽深巷子里，这声音听起来那么凄楚。

像是江景辞借着猫来出自己的悲鸣。

是啊，他这一生都过得太苦了，我又怎么忍心看他暴尸荒野？

那晚，我救了他。

后来，他救了它。

可小乖的两只幼崽都死在了那个雪夜。

一个是被打死的，一个是被冻死的。

江景辞养好伤后，去给小乖报仇，砍了一个坏小孩的手，废了另一个坏小孩的腿。

事后，那些孩子的爹娘告到官府来。

他们花钱买通了县官大人，非要斩了江景辞泄愤，还要煮了小乖。

其实，这是越了律法的惩罚。

可大人收了银子，不仅逼着江景辞认错，还给他加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

那时的江景辞已经被酷刑折磨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了，但他就是不肯认错，还紧紧抱着小乖，叫它别怕。

他说：「我没有错，错的是那些没有良知的人，是从小就残忍的孩子，是贪赃枉法的官宦，是这个荒唐的朝代。」

他惹怒了大人，还辱骂圣上，被判斩。

可他似乎不怕死，只是在死之前，还想见我一面。

他先是感谢我，感谢我在每一次抓了他之后，都在牢房里善待他，在他每一次出狱时，都亲自去接他，甚至试图改变他，让他成为一个好人。

「兰大人，很对不起，我没能成为如你所愿的好人。」

他向我道歉后，却骤然跪在我面前，磕头哀求我：

「我贱命一条，死了也没关系，但你替我救救这只猫，别让他们杀它，好不好？」

那只猫甚至比他自己的命和尊严都重要。

当时，他红着眼望着我，眼里噙着泪水，狭长的眸子中透出极致的温柔和无助。

像个破碎的瓷娃娃。

我最终还是选择了背叛系统，放弃即将要完成的任务。

宁可散尽家财，与那个朝代同流合污，给那些人磕头谢罪，也想救他。

宁可继续留在这个世界，也想救赎他。

反正，我是个孤儿，没有牵挂。

江景辞活下来之后，我问过他：「不过是一只流浪猫，你怎么那么爱它？」

「因为我们都是被遗弃的、没人要的垃圾。

我没有被人爱过，所以我想爱它。」

2

退朝后，江景辞单独把我留了下来。

他一手抱着小乖，一手牵着我。

我们这一家三口倒不是去散步，而是去死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