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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亂吃佳人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原先這人一見自己,多半不用開口便有話說,今日卻奇了,明明這時傳旨召見處處透著蹊蹺,他卻連問都不問,好像絲毫沒起疑似的。

究竟是已經猜出了緣由,還是暗中早有了準備,所以坦然不懼?

蕭曼猜不出底細,那顆心反而更懸得厲害,總覺又要生出什麽大事來了。

「師兄,陛下他……怕是今晚便要……」

她在肚裡醞釀了半天,終於把這信兒透了出來,試探著說到這裡,就看他唇角撩撩地向上挑,臉上卻不見笑意,全然只像是皮肉的牽扯。

秦恪絲毫沒有看她的意思,甚至連那雙眸子也沒因這話眨弄一下,只淡淡地「嗯」了一聲,與其說是回應,倒更有點像鼻息間的促動。

這下她更加看不懂了,總覺他今日有些奇怪,但怪在哪裡又說不上來。

召見奉的是急詔,兩人沒再繞行,而是直接從貞順門入宮,再穿過內苑,很快便到了養心殿。

堪堪拾級到廊下時,渾身大半都已透濕,門口幾個值守的內侍早已拿了手巾和袍子等在那裡,一見人來便迎上前要服侍他更衣。

秦恪淡著眼隨手一揮,徑直跨入殿中,轉向通廊的東。

蕭曼收了傘,交給旁邊的人,吩咐各去當值,誰也不要來擾,再抬眼時,他已走出老遠了,只得趕緊追上去。

廊間的窗都關了,風雨都被隔在外面透不進來,兩邊的宮燈悄生生的立著,今夜出奇的靜,也出奇的黯淡,幾乎就像兩串垂死的螢蟲,整齊的排在那裡。

甬道般的長廊走到盡頭仿佛也就是一剎的工夫,繞過轉角時,眼前驀然亮了些,那道熟悉的門中燈火盈盈,似乎比往常暖人,重重帳幔不知被什麽力道吹拂著,層層盪起微漾,那些威嚴生硬的金梁玉柱竟莫名也柔和起來。

「你留著。」

秦恪淡然的語聲中終於有了一絲波瀾輕緩的顫動,說著便上前撩開帳幔,走了進去。

暖閣內的樣子和陳設,一樣樣都是熟悉的,但這時看著卻又生出陌生的感覺來,就像曾經長久呆在一個令人生厭的所在,故地重遊也不會釋懷。

他又放緩了步子,繞過座屏,就看那一身道袍的人竟然直身坐在軟榻上,焦芳侍在身旁,像是已幫他篦好了頭,正細細地綰道髻。兩人同是一副淡笑平和的模樣,仿佛不是大限將至,就是尋常的起居服侍而已。

秦恪唇角撩挑的笑卻早已沉了下去,一步步走到離御案丈許遠的地方就停了下來,雙手交握在身前,垂眼而立,既不看案後,也沒有半點要下拜的意思。

臻平帝眼中閃過一絲失望,但也在意料之中,千言萬語已涌到喉嚨口,這時候卻堵噎在嗓間,什麽也說不出。

他身上的曳撒已瞧過不知多少次了,似乎卻從沒留心過是霜白的,就像嬰兒般的純淨,片塵不染。

然而此刻那袍子上浸透了雨水,扭結出無數錯亂間雜的褶皺,燈火照映下更漸漸顯出褐黃的塵色,連那雙記憶中明亮的眼也隱在眉骨的暗影下,瞧不清了。

焦芳的目光沒有絲毫挪移,仿佛殿中根本沒有來人,就這麽目不轉睛地默默替皇帝把髻子束在頭頂,再將羊脂白玉的道簪橫斜地別插在花白的發間。

「主子,得了,老奴……告退。」

他臉上還是淡如止水,可語聲中的顫動已難以掩飾,言罷,伏地跪倒,恭恭敬敬地行了四拜的大禮,才站起身。

「嗯……是時候了,你也該歇著了。」

臻平帝慢慢轉向他,臉上是孩童般春風和煦的笑,目光卻千絲萬縷地纏在他身上,似是難以割捨。

焦芳沒敢再去看他,掩著已起伏抽噎的聲氣,恭恭敬敬地應了聲「是」,回身時淚水卻奪眶而出,疾步轉過屏後,甚至沒向秦恪望上一眼。

幾乎就在那蒼老傴僂的背影消失的同時,臻平帝雙肩也陡然一松,腰背立時塌了下來,臉上依舊殘著笑容,微微彎翹的眼角卻沁出星星點點的晶瑩,雙瞼輕輕一闔,便順著面頰滑落下來。

第156章風木之悲

生老病死,愛憎離別,飢貪渴求。

人之苦,一言以蔽,人之難,莫過於此。

縱然是帝王天子,富有四海又如何?

回頭瞧瞧,匆匆五十年,什麽也沒得著,依舊逃不開輪迴,連最親近的人也是流著淚離去的。

難道這就是命麽?

雨似乎又大了些,厚實的門窗,重重遮掩的帳幔也漸漸阻隔不住,仿佛是上天無言的訊問,不容不聞。

暖閣內的寂靜一下子被攪散了。

臻平帝緩了緩神,抹去眼前朦朧的濕意,抬起頭時臉上已做歡容,朝御案下招了招手:「來,到朕身邊來。」

他說完這句話,才發現站在那裡的人也正凝視著這邊,似乎一直沒離開過他身上,目光卻又淡得出奇,像是對剛才的訣別毫無所感,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這眼神沉得怕人,他臉上的笑凝滯了一下,卻見霜白的曳撒猝然拂動,他竟真的向這裡走了過來。

原來如此,這世上哪有不願親近父母的孩子?

即便心裡存著再大的委屈,只要解了,一切也就煙消雲散了。

臻平帝低低地嘆了一聲,只道是自己雙眼昏花,方才看錯了神色,那隻手顫顫地正要抬起,秦恪已幾步走到了近處,卻沒照他所指到身邊,就在御案前定住了腳步,與他隔案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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