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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待他,的確不薄。
這樣一想,那爾慕將他恨得咬牙切齒,就仿佛也不是沒有道理可循了。連他自己都覺得,能得她如此相待,讓他很難心安理得。
只是,他終究是陳國的皇子。他們生來,就好像是鴻溝兩邊的人。
「如果你是我,你會怎麼做?」他忽然問。
問得鸚哥兒都愣了一愣,「公子說的是什麼?」
「要是你的國破了,爹娘沒了,你的仇人卻待你好,你能在她身邊安心地活下去嗎。還有,要是有一天,你餘下的親人要,到那時,你又該站在哪一邊。」
他一口氣問了這樣多,卻沒有扭頭看鸚哥兒,只抱膝望著窗外。
這一會兒的工夫,日頭沒有那樣的好了,天現出幾分陰來。這是北地常見的天氣,再晚一些,說不定就要下雪。
他聽著身旁沉默了好一陣,才重響起話音來。
「我生在蘩鄉城,在城被涼國奪去之前,我也算是陳國人吧。我爹和我娘,也早就不在了,只剩我一個人活得自在。」
崔冉的眉頭動了動,剛要為挑起了他的傷心事道歉,卻聽鸚哥兒笑得沒心沒肺。
「公子,我沒學過你那樣多的大道理,我是個只顧自個兒的人,怎麼自在,就怎麼活。」他道,「誰待我好,我就待誰好,別的都不管。要是誰背地裡說我,就讓他們說去,要是比劃到我面前來了,那我必定不能讓著他們。」
他說的,活像是山匪路霸的口氣。崔冉聽著,不由既有幾分好笑,也頗感悵然。
「要是天下人人都像你,能免去多少的煩心事。」他輕聲道。
鸚哥兒坐在一旁,拿扦子撥了撥暖爐里的炭火。
「如果我是公子,就不去為這些事苦著自己。這樣大一個國,一群女子都沒能守住,把它丟到了旁人手裡,有什麼臉面來苛求我一個弱男子呢。」
崔冉聞聲,一時怔住,不能言語。
身邊的人掀起眼皮來,飛快地看了看他,又低下去,小聲道:「我說錯話了,公子你不要不高興。」
他失神了好一會兒,才搖了搖頭。
鸚哥兒這話,大膽直白,在他的身份聽來,仿佛有些不中聽,但道理上卻也是沒錯的。
這半大孩子機靈得很,一路上都不曾問過他什麼,對當初惹得赫連姝大發雷霆的玉佩一事,更裝聾作啞,從不打聽。又豈知不是藉此刻機會,含蓄地勸說他。
「你沒有說錯。」他緩聲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
鸚哥兒這才咧嘴笑了笑,露出一排白亮亮的小牙。
還待與他說什麼,卻聽外面輕輕叩門,有人在喚:「崔公子。」
二人雙雙一怔。
在王府里,有人登門來尋他,且這樣鄭重其事地喚他,實在是一件鮮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