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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说,很早以前就见过华朝人,是个少年郎,每年冬天都走到冰原最北,凿冰钓鱼,探测风向。

  谢飞说道:&1dquo;我不是华朝人,是北理遗民。”

  外族人当然分别不了华朝、南翎、北理三民的区别,在他们眼里,都是黑黑瞳穿长袍,长得一个模样。听到谢飞继续问,他们再说了说少年郎的事情,三言两语,消息并不完全。

  但是谢飞已经完全明白了,曾经有个少年多次走过冰原,来到两境交壤的地方,与异族人接触。他驾着雪车,参加域外的狩猎大会,胜利后接受了异族王公授予的金角匕。

  谢飞面上不动声色,暗中传消息询问聂向晚,十年前叶潜的动向。

  聂向晚回复,能与域外王公交结的人,一定是叶潜。从十二岁起,华朝皇帝便流放他到北疆,只是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能走得那么远,一直走出了华朝,走出了冰原,遇见不同的人和事,开拓了自己的疆界。

  谢飞自然看出了聂向晚的言下之意,长久一叹,吩咐石城加强了戒备。骑军已离城,只剩下流民组织着操练,凭借冰原地利,躲避任何一方的冲击。

  谢飞担忧的便是,一旦攻击者找到了破解冰层得以行军的方法,这座石城就要失守。如果来人屠杀满城,这天下之大,又有哪里是流民能寄身的地方?

  因此,北理急需安定,作为壁垒,保护各族流民。

  谢飞拢着袖子站在雪雾里,眯眼看着砾石砖墙,猎户已散开,三三两两走向石城。

  冰原之上突然出现一道凛然的身影。来人穿着黑色鸟羽氅衣,颈缠银貂皮绒,除冠戴,黑雪容,如同混沌雾霰突然裂开,分出一个暗夜修罗来。冷风鼓吹,撼动不了他的衣角,走在茫茫冰层之上,他的步履平坦,似乎是行历过多遍。

  如此难以行进的冰原,来人不借助任何外物,走得稳当,这份功力令谢飞心奇。他透过雪霰,终于看清了叶沉渊的面容,不禁抿嘴一吹,声示石城加强守备。塔楼角即刻响起咚咚鼓声,流民及猎户纷纷躲进门,不再出来。

  叶沉渊走到谢飞丈许远的地方站住,问道:&1dquo;先生身体可好?”

  谢飞冷冷道:&1dquo;不劳牵挂。”他纵目远眺,只看见珠子般飞散的雪霰,夹着冷风飘摇在地平面,白色之后,隐隐浮起一层黑亮,极像是披甲持戟的士兵守候在远方。

  难道叶沉渊带了伏兵?

  谢飞不得不迟疑。

  叶沉渊见谢飞面色不善,再不多话,直接越过他的身边,走向石城大门。谢飞急步跟在后,问道:&1dquo;殿下来这里干什么?”

  冷风又起,拂起叶沉渊鬓边长,落在银貂之上,和雪色一样鲜亮。他没有回头,说道:&1dquo;先生勿忧,我随处走走。”

  他说得冷淡,可不能消除其他人的惊疑。因此,谢飞拢着袖子哂笑一下,站在冰冷的石城铁门之旁,道:&1dquo;我担忧什么,殿下要是想吞没这座城,只管放马过来,反正这偌大的天下,已是殿下的囊中之物。殿下奴役南翎流民,吓退北理民众,将我等一干人逼进这最后一座孤城,若是还不顺意,大可一举歼灭,确保华朝边疆方圆百里,再也没有一个流民的影子。”

  冷风将谢飞的话送向前方,让叶沉渊的脚步稍微停了停。他这一停,躲在屋舍里的猎户及流民就紧张了,只扒在窗楞fèng隙里朝外看,一点声息也不敢透露出来。石城的马道上极安静,风卷着残雪飞舞,呼呼声直灌耳鼓。庐包里的漏箭裂了,啵地出脆响,像是挑断了紧绷的弦。守时报节的老兵轻手轻脚收拾了残渣,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叶沉渊缓步朝前走去,将一切尽收耳底。&1dquo;石城不在华朝的辖守疆域内,朝外退,我不阻拦。若是回转过来生事,我必定剿灭。”他这一番话,已经决定了石城民众的去留。

  谢飞回道:&1dquo;殿下好气度,竟然千里迢迢赶来恐吓几个老弱孤残。”

  叶沉渊迎着飞雪走向石城尾端,乱风吹过鬓边,扬起一抹刺眼的白色。&1dquo;我已下了安抚流民的诏令,石城人入连城镇门,便算得上是华朝子民,废除品阶,免除三年徭役。”

  谢飞倒是没有想到这种可称为仁政的结果,面色怔了一怔。很快他又现,叶沉渊说的&1dquo;随处走走”确有其意,因为那道黑色的背影从未停过,径直走向了城尾,透过漫天风雪,在冰原的北方镌刻出一抹孤寒。

  紧绷着心的猎户纷纷走出门,看着身影逐渐消失在雪天里,问:&1dquo;他就是太子沉渊?”

  &1dquo;是的。”

  &1dquo;和传言里不大一样。”

  谢飞淡淡道:&1dquo;再早个十年,你就后悔不该跟他见过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