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节 (第2页)

作者:南风不尽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石氏端起茶来啜了一口,淡淡地道:“太子爷,这就是那个好心提点我的奴才,他有个徒弟叫驴儿的,昨个领了他的命到我这院子带了句话,说您回来就去了程侧福晋那儿,我摸不清他这是什么意思,故而今儿大家都在,就叫过来问问。”

“我看也不必多问了。”

胤礽冷冷道,放在扶手上的手早已握紧成拳。

昨儿去见了阿婉一面,才吃了个红薯,胤礽便回了正殿与太子妃一并用晚膳,他不可能新婚第二日就丢下太子妃去宠幸阿婉,这不仅是明目张胆不给太子妃尊重脸面,也是要置阿婉于死地。

他脑子没坏,早就都已经想好了,至少新婚头三个月,他怎么也得有一半日子歇在太子妃这儿,帮着太子妃把整个家撑起来才行,结果他不过去看了阿婉一眼,就已经有自作聪明的贱奴挑拨是非了!

这毓庆宫多年没有正经主子,唐格格名不正言不顺地管着,的确管不了他们,底下奴才堆里的风气恐怕早就烂透了。

所以趁着他昨个过来用膳,太子妃就如实和他通了气,并且坦诚直言明儿要拿这刁奴杀一杀毓庆宫上上下下的不正之风,他这才用一种新眼光去看他的太子妃。

行合卺礼的那一晚,他用秤杆挑起了红盖头,见到一张英气十足的脸庞,心里想的是,原来这就是让他受了三年白眼嘲讽的石家女儿。

不是很漂亮,但双眼足够磊落透亮,好似孤崖奇石里头硬钻出来的那临空而立的松柏。他忽然就松了一口气,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想来品性坏不到哪里去。

谁知第二日,她在皇太后、康熙面前巧笑嫣兮、礼数周全,活似就像自小在宫里养出来的一般,说话行事老练至极,将皇阿玛和皇玛嬷都哄得喜笑颜开,赏赐都赏了一箩筐。

那些提点她的话全没用上,他为此更加放了一半的心,心想,她好歹没坠了石家名声,是个懂规矩、知道眉眼高低的大家闺秀,她至少没出错,这就很好了。

回了毓庆宫,他在她屋子里歇下,不知为何总有违和之感,她这屋子怎么显得如此冷硬?内务府送来的摆件一个也没瞧见?分明是喜庆之极的婚房,到处都是红绸喜字,可却隐隐透出几分凌冽之意。

阿婉的院子里都是花花草草,屋子里摆着泥人、碗莲、孩子们各式各样的小玩具,伺候的人取的名字都是水果辈、金银福禄寿。

正殿外头一盆花也没有,青石板缝隙里连一根杂草都拔了个干净,空荡荡得好似个校场,太子妃的屋子挂着红缨枪、长弓长箭,还有她阿玛石文柄生前佩的腰刀,身边四个大宫女叫连弩、画戟、雁翎、越女。

有了前头两个释义如此直白的名字,胤礽自然也参透了何为雁翎,又何为越女。

弩戟刀剑,太子妃不愧是将门虎女,身边奴婢都以名兵而名。

胤礽隐隐觉着他的太子妃不大简单,之后就听见她说要拿洪登立威,胤礽自然应允,一则这洪登该死,二则太子妃敢在大婚第二日就想到借此机会收拾敲打毓庆宫的奴才,的确有主母的气度与威势。

何况,寻常人若得到洪登的投诚,有的会心中暗喜、有的会顺势收下这个眼线,从而打探到毓庆宫更多的事来,太子妃都没有。

她选择揭开这遮羞布,告诉所有人,她不吃这套!

也有能力不吃这套!

胤礽也为她这朗阔的气度折服了,若是换做李侧福晋……李氏早就把洪登纳入麾下,细细盘问,直到他肚子里的货全倒干净了再设个局把人丢个干净。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区别。

“噢,既然太子爷说不用问了,那我就对大伙儿略说两句心里话,”

石氏说着站了起来,走到前厅中央,看也不看已瘫软成一滩烂泥的洪登,先将目光投射于外头的管事们身上,道,“大伙恐怕都在想,我这新来的太子妃是什么脾气,好不好伺候?为此像这个洪登一般四处打探、瞎琢磨的人也不少,既然如此,那我直白告诉大伙儿,你们都听清楚了——”

她习惯性站得笔直,回身,也将视线缓缓从几个格格和侧福晋身上扫过去。

“我这人啊眼里揉不得沙子,较真,是极不好伺候的——”

太子妃话才刚起头,胤礽就一口茶喷了出来,用手捂着嘴,咳得十分剧烈。真有人当众说自个不好伺候?她之前在皇阿玛、皇玛嬷面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温婉有礼、贤惠大方——这八个字,是康熙亲喝完她敬奉的茶,亲口褒奖的。

“画戟,给太子爷重新上一杯茶,别呛到了。”

石氏温和地嘱咐身边人,随后扭过身来,又是一副冷肃的面孔了。

“我是石家女,承蒙皇恩浩荡,如今成了皇家的太子妃,但石家世世代代都为武将,更是散落我大清各地为国镇守边疆,石家从来秉持着治家如治军的家训,讲究纪律严明、论功行赏,从不搞任人唯亲、虚头巴脑的那一套。我也是这样的为人,你们若是好的,自然不愁出头,若是不好的……如有洪登这种念头的,也趁早给我断了,好生夹着尾巴做人。”

石氏似笑非笑接着道:“其次,我最恨泄露军情的奸佞,这话放在毓庆宫里也一样,不管是往外往里议论主子、暗中传话挑拨离间的,在我这儿绝无优容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