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第2页）
当事人在眼前，何须往别处探寻？林侦斟酌再三，终于开口问。
说起当年，秦毅已十分平静，只是面对的是她的儿子，让他多少有点不好启齿。夜深人静，一盏小烛，陪在林侦床边，他自斟自饮，微醺之下方道出二十年前那不堪回的往事……
对于燕妃的贬罚，芽芽曾说，“深宫禁锢，能犯什么错啊？孩子都给他生了仨了，老夫老妻的，还能做错什么得罪他呢？除非是婚外情！”
当时林侦斥她口无遮拦，毕竟这一句本身前后矛盾。深宫禁锢如何婚外情？虽然历史上有过仅凭一封信、一个信物定人死罪的后宫案。在林侦看来那只是顺手推舟，与情无关，皇帝对妃子的一时之欢哪里经得住一点亵渎，哪怕是假的也是玷污了自己的面子与骄傲。
不适用此处。隆德帝深着燕妃，为了她与坤宁宫比邻建了颐和轩，他们的家。
七年，整整七年，林侦觉得“宠冠后宫”
实在亵渎，他是真的了她七年。他们是在相守，不是谁在宠谁。这样的夫妻，怎么可能仅凭一封信或者一句人言让他斩断了他们的一切、抛弃了她？
林侦的疑惑是对的，不是“一“封信。当秦毅说出隆德帝手中的证据之时，连林侦都开始怀疑燕妃究竟冤不冤……
从搬入颐和轩的那一天起，她开始写信。信中他对她的好、别人眼中的万千宠在她笔下都成了不能忍受的煎熬，一字一句倾诉给自己恨不能嫁的心上人：秦毅……
一个月，平静时，三两封；难熬时，五六封。五年，积攒下来整整一大箱……
听到此处，林侦急于求解，“舅父，你真的收到这些信？？”
在他府邸搜出来并不一定他真知情，他常年在外，如果有人栽赃陷害并不难办，可秦毅却摇摇头，“每一封都是我亲自收下、打开的。”
想起那些年盼着信、伴着信，一个个孤独又温暖的夜晚，烛光映在眼中，晶莹一闪，他喃喃又道，“每一封。”
“笔迹呢？？可真的是母妃的笔迹？”
“是，是燕儿的笔迹。”
从小一起长大，点点滴滴都在心头，怎会不认得她的笔迹？
证据确凿，林侦最后一点希望自己都觉渺茫，“也许……是有人仿写，也未尝不可。”
这一句果然薄弱，听秦毅讲才知道那信中常见他二人夫妻相处才可见的私密。若非如此，怎会让隆德帝一眼看见证据确凿，夫妻贴心的话都被她写下来与别的男人嘲讽，真真是句句刮骨、字字诛心，大怒之下，他一口黑血呕破心肠……
林侦想，如果有一天让他看到这样的信出自芽芽的手，林侦不知道男人尊严的侮辱与的背叛，他能不能受得了……
在林侦几乎要放弃追查之时，秦毅长叹一声，“是我负了燕儿，她当死不瞑目。”
太过相思，收到信，他欣喜若狂，此生能有她的心相伴，即便不能相守又如何？
痴心才有痴念，秦毅万没有想到自己埋藏心底的这一点痴念最终却在她最需护卫之时，
林侦追问为何，秦毅久不开言，直到小烛将尽，才言道：燕芃是个才女，善诗更善词，以往给他的信不多，偶尔会夹一，清新雅致，寄情纸墨；而那五年满满的相思，从未有一……
林侦心里大恸，为这个男人得深，得愚，痛彻心肺！
原来内心深处他早感觉这信不可能是真的，贪恋她的陪伴，在她最需要他的保护和警惕时，他选择了盲目，温水中的青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暴风骤雨袭来，根本无力阻挡……
一夜白头，为的是愧疚吧？
证据是这么薄弱，可林侦却断定那信是假的。一来是因为自己与秦毅的情感十分相像，能理解他当初的沉迷也十分相信他后来的判断；二来，二姐亦沁的恨与坚持绝非小孩子的偏执，她的疑惑与探究起源是燕妃直到最后一刻也没有承认自己犯下的错。
这也正是隆德帝至今不能释怀的原因之一。
这张整整织了五年……
五年来，隐藏在背后的人有足够的耐心来煮秦毅这只泡在柔情中的青蛙，大将军终于最后剔去了锋利的爪牙；五年来，隐藏在背后的人也有足够的忍耐让那个女人为他生儿育女，专宠后宫……
林侦只觉不寒而栗，这个太深，太大，一旦收紧，隆德帝、燕妃、秦毅，三个人一打尽，打都是最痛处，根本没有返还、判断之力。
背后的策划头脑缜密、势力强大，藏在暗中十分严密，可执行计划的人却必须暴露。如果信是假的，笔迹可以练，言辞可以学，那信的内容呢？他夫妻二人打趣儿亲密也不会避开的人除了三个小娃娃，只有贴身伺候闺房的人。
林侦暗中找到了大太监李瑞，李瑞是在伺候燕妃三年后离开的，也是说那五年中有一年的重合，把他离开颐和轩之前的名单和和亦沁留下的名单对照，排除掉了因病被遣出宫和后来调入的几个人。
事后，颐和轩所有的人都受到了重刑贬罚、甚至处死，统共有三十多人。
那个奸细一定在其中。
这是个足以灭九族的案子，林侦不相信那背后的黑手能允许那个人存活下去。可隆德帝大怒之下除了将送信的小太监处死之外，其余的人都是贬到敬事房受苦。
当年李瑞曾66续续捞出来十几个人，剩下的，有受不了折磨自杀的，有病死的，也有吓死的。林侦判断，做下这惊天冤案的人是那个不怕、不病，本来可以不死却偏偏死了的人……
巧了，符合这个条件的只有一个人，被李瑞解救出来的第二天为了忠于主子燕妃自杀了。是三姐亦洛口中那个声音好听、常与母妃一起哄她和姐姐睡觉的宫女：双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