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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西鹿丸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这阵恼火近乎是先制人,明远深吸一口气稳住阵脚,想着原来这星临并不是陈舵主引来的,这便说得通为何他来得这般迅了,可这不请自来的出现,是不是也有些太巧?

  他眼见星临已与他擦肩而过,将要走远。

  他不甘愿错过时机,也来不及捕捉那一闪即逝的疑虑,暗暗咬了咬后槽牙,又道:“小兄弟你这般性情,必然涉世未深,怎就进了日沉,留在了那云灼身边?”

  星临恍若未闻。

  明远额上青筋隐约凸显,“虽说你初入日沉不久,但你难道从未听说,他做过什么吗?”

  星临的脚步微顿。

  明远追上一步,“你出去到街上随便拉一人问,便知日沉主为人如何可怖,我劝你还是早日脱离日沉那魔窟。”

  星临已经停下脚步,轻轻侧身,负手而立的姿态仍旧凌人,而半转过的面孔上却不再有烦躁,反而像是沉静下来听他说话。

  “烈虹横行世间之时,云灼非但没能秉持云归救死扶伤之大义,反而将整个医馆的无辜平民屠杀殆尽,”

明远垂在星临面上的目光带着痛心疾,“你可知,他那时才十六岁。属实凶残至极。”

  说到最后一句,他觉星临眉眼微动,进退两可的模糊神情。

  明远继续道:“五年过去,他期间接过多少杀人委托,此番鹿渊一战,又多少无辜之人丧命。云灼此人不辨是非黑白,你呆在他身边,日夜胆战心惊。这也便罢了,他一人杀孽深重,也会教唆你做出残忍行径,你要早早地逃。此次收容司一事,你不觉便已是预兆吗?”

  仿若一语点醒梦中人,星临皱起眉,几分掩盖不住的动摇从他偏移的目光中流露出来。

  明远适时停下,从怀中掏出一只锦绣钱袋,轻轻系在星临的腰带之上,“不论是他许你钱财居所,还是声望高位,你都不要信他。你若是有什么困难,便到城南的分舵。”

  那钱袋沉甸甸,金银分量诚意十足,明远面上含着那种长辈独有的宽恕的笑。

  星临由着他的手指在自己腰际动作,抬头问道:“什么困难都可以?”

  “都可以。”

明远点头,细绳系好,手指撤走时面容温和,几分关切犹如温暖实质。

  星临眸光一动,他唇齿张合几次,似是有话语几次涌上喉头,又两次三番地被强行吞下。

  明远耐心地等待星临开口。

  那些虚有其表的凌人傲气消散,他的动摇让他终是露出了一边一角的澄澈内里,明远想着这个模样倒是与初始印象契合不少。

  星临笑了笑,“原来明老板装醉离席,是为了对我好言相劝啊。”

  明远不动声色,“你知道我装醉?”

  星临的得意十足十的孩子气,“我瞧着你装得真是烂,你脸也不红,眼不迷蒙,也就垂着脑袋骗骗那群傻瓜啦。”

  院内栀子花的香气愈浓郁,可惜明远浸在其中已久,早已闻不见。

  明远只看见星临像是纠结,他四处看了几眼,才轻声对他道:“我留在那人身边,确实是有苦衷……可这里草木深重,也怕隔墙有耳,不如寻个隐秘地方,明老板再细细说与我听。”

  这正正合了明远的意。

  他心道这小子果然涉世未深耳根子软,想着赶紧带他到一处无人之地,就算最后撺掇失败,将人打晕也可带回细细拷问,实在不行就地格杀也不会有人觉,便连声答应。

  后院一条昏暗无人的狭巷,明远带着星临穿梭其中,充斥人声的酒席被两人遥遥甩在身后。

  两人身体两侧一边是墙壁冰冷,另一边是一排列布紧密的低矮平房,是酒楼后厨的功用,柴芯将熄的伙房和杂物堆积的空屋在夜中相依。

  明远钳住星临的手臂,用的是担心星临反悔的力度,近乎是拖拽着人向前。

  他惊觉这少年看起来身形单薄,却意外地非常沉重,这才入了窄巷不过一小段路,他便已然有了力竭的感觉。

  星临缀在明远后面,也是气喘吁吁,“明老板知道这么多事,我确实……确实佩服,我也有个秘密想说与你听。”

  明远飞地左右看,此处仍有被人现的可能,这少年此刻说出这种话,说不定是心生悔意,想要转移注意。

  于是他手上力道不松反紧,回头对星临说道:“还没到地方,到地方再讲。”

  星临却很执拗,“这里就行,这里甚好!”

  明远看向前方,厉声道:“不行!”

  星临忽然停住,“我说,就在这里。”

  明远倏地感到腕际一阵剧痛,他被迫地立刻停下前行的步子。

  他回过头,看见星临一脸恳求,“那个秘密必须要在这里说,才最合适。”

  满目柔软的诚挚歉意,额上覆一层冷汗,星临抬眸看着明远的模样,在月光中显得脆弱淋漓。

  可他手上的力度却毫不留情,明远的手腕被强掰着,不得不向一侧弯腰,一阵痛意窜得他霎时满头大汗,形容好不狼狈,星临力气之大,他根本挣脱不开。

  月藏进浓厚的云层,窄巷中又阴暗几分。

  明远头晕目眩之下,怒视也混乱,“什么秘密?”

  下一刻,星临手上力度陡然减轻,明远被剧痛攫住的神智与五感,漏沙一般丝丝回归——

  ——在这幽静的巷道里,栀子花香已经不再占据他的鼻腔,嗅觉终于腾出一点地方,让明远嗅到了空气中那丝蛰伏已久的血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