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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开言摸出随身布褡里的瓷瓶,挑出两枚清香丸吃了,轻轻唤了声:&1dquo;盖师傅。”

  盖大不看她,也不答话。

  谢开言折断一根柳条,拈在手指尖,像是玉观音点撒绿水,轻轻荡了下。盖大稍稍转眼看她,她扭转腰身,如同翩跹的蝶,将柳条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甩了开去,套路和刚才的盖飞一模一样。

  这招&1dquo;流星追月”灵巧无比,只要是谢族子弟,或者是熟悉谢族的故人,一定看得出来。

  可是盖大只冷眼旁观,到了最后,他索性走到水井边舀水喝。

  谢开言悄悄蹙起眉,扇动右袖,吹拂起一阵风,将委地的柳枝掀走。卓王孙的骑兵不在视线范围内,她并不担忧刚才的举止。只是这个盖大,让她费了不少心思。

  寿宴上的宾客说过,盖飞性格桀骜,与兄长盖大相依为命,武功招式都是由盖大传授的。盖大是巴图车行总把式,在当地广结人缘,负责运送、押镖、赶马,和驿站托运形成了势力区别。巴图车行隶属于卓家6运,卓王孙返回汴陵,自然由盖大出面押运财礼。

  如此,想联络到盖大,只能随车出行,找单独处询问盖飞擅she的缘由。

  这就是谢开言出现在车队前的原因。

  站了片刻,一道淡青湘裙的身影走近,来人姿容绝丽,还未笑,便带来一种淡淡的暖风。谢开言侧看去,那描摹得精致的眉,点染得鲜艳的唇,无一不诉说出此女与众不同的风情。

  &1dquo;你怎么来了?”药效已过,嗓子失声,谢开言用腹语招呼。

  句狐掏出绢丝手绢扇风,幽幽说道:&1dquo;我想回汴陵。最好坐卓公子的豪华马车回去,安全又便捷。”

  &1dquo;你家在汴陵吗?”

  句狐咬住嘴,贝齿上沁出一点殷红。她似乎悠然地想了会,才淡淡说道:&1dquo;我喜欢的人住在汴陵,我想偷偷跑去看他。”

  谢开言见她神伤,便适时沉默。盖大消失在院子里,她侧了侧身以示礼别,循着细小的足音朝边巷走去。走了一刻,一户普通农家的黑瓦院墙门后闪出一角短衫,将她的脚步吸引了进去。

  一直引到偏僻的后墙边,盖大才回转身形,看着谢开言说道:&1dquo;姑娘,别再跟着我了。”

  谢开言摇摇头。

  盖大又说:&1dquo;卓公子是我的少东家,我不想这趟车有任何差池。”

  他的容貌过于丑陋,两粒黑眼珠镶嵌在眼眶内,衬着血红的肉色,怎么看怎么难受。可是谢开言直视着他的脸,目光沉静,如同涤尘的泉水。

  盖大呆愣一下,扭头说道:&1dquo;你再跟下去,车队的人以为我们私相结营,对卓公子的财礼有不轨之心。”

  谢开言想了想,点头肯提议。

  盖大抱抱拳快步离去。

  谢开言看着他轻快的脚步越走越远,目送他再次离开她的视线,就像十年前的那场宫宴。其实,盖大魁梧的肩膀、文雅的谈吐,都能让她逐步找回往日对金吾将军盖行远的熟悉感。

  只是她未曾料到,盖行远流落民间,做了一个贩马跑车的汉子,怎么也不肯显露前南翎国人的身份。十年前宫变未成,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他身上,但她从来没有怨恨过谁。十年后,故人再见,她也没想到竟是这种局面——盖行远装作不认识她,只坚持自己是个普通的车把式。

  院子外有野鸡咕咕咕地叫着,谢开言站在墙边听了会,任夕阳余晖洒满肩膀。暮色降临,竹篱边飘荡起袅袅炊烟,带来柴薪湿水气。她听到差不多了,才沿着镇外的小路慢慢走去。

  小路曲折,趟过及膝的野糙,延伸至官道一旁。

  谢开言走上了官道,循着微弱的车轮粼粼之声,跟在了卓王孙的车队后。她虽然不记得很多事,心神有过混沌,但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力。

  夜色转浓,露水冰冷。

  原野上长满了白菅糙和樗树,风过,繁英如雪。干涸的池塘边随风摆荡着蒺藜蒿麦,每一声虫鸣响动,枝叶必定应和。谢开言提着裙裾涉水而过,倾听万物之声,在静寂中忍不住想起了一句歌谣,那是读诗的阿照教会她唱的。

  &1dquo;野菅糙啊开百花,白色茅糙捆住它。”

  她低声哼了一下,听到嗓音干哑,连忙又闭上嘴。一只蚱蜢蹦跳起来,从她脚边擦过。她看得仔细,伸袖去压,那只小虫早就扑地一声遁入糙中,似乎对她有些不屑一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