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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萬息青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他不記得有多久沒確切感受過心跳了,工作以後的一切都如流水淙淙,按部就班裡淌入歲月長河,百餘里的時光偶爾輕泛漣漪,或者畢剝不斷的火星。只零星幾點的轉瞬即逝,鮮少讓他側目。更別提駐足。

可不知什麼時候變了,他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停在一個人身上,總是潛意識把心緒分給那個人。明明不該有失偏頗,明明作為年長者該學會引領與教導,然而每每注視那個人的眼睛,在那雙炙熱的眼睛裡,輕而易舉丟盔卸甲,失了分寸。

他好像不記得和聞煜的過往了,再去回憶當時,格外模糊。不記得那個時候到底是什麼心情,不記得在一起的雀躍。從前像是舊照片泡水一般虛焦,沉沉浮浮不真切。提及時變得遙遠又陌生。

唯有此時,唯有此刻,男人抱著他的腰,不算禮貌的舉動卻讓他久違的慌亂以及面紅耳赤。他後知後覺發現,這種手足無措的情緒已經多年未見了。

就好像早就放棄的一抔灰,在微風過後,又冒出火星。

而後燎原,試圖將靈魂燒乾。

花欲燃有些頹喪,卸了些力任由雲垂野環抱。後者不勝酒力,居然就這麼抱著他沉沉睡去。他把人扶正,又系好安全帶,手撐在雲垂野身側,昏暗裡凝視良久。

其實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要盯著人看,昏黑里明明什麼也看不清。只能聽到男人規律的呼吸聲。他想起那時聞煜激怒雲垂野的場面,想起自己冷著臉說他越界。

人都是有脾氣的,他那樣說話,就算雲垂野對他有些敵意都是正常的。可這人完全沒有受挫的跡象,反而更加積極。讓人無奈又心軟。

花欲燃又怕聞煜把他拉下水,又想好好護著他這難能可貴大無畏。

這個人怎麼會是這樣的呢,已經被冷落、被無視,甚至被斥責,卻還是願意灼熱如明火如烈陽,昭昭朗朗照耀著,把光落在他身上。他已經做好就這麼日復一日周而復始直至生的結尾——或者被什麼巨大轉折改得面目全非,甚至於就這樣消逝。畢竟生活總是這樣,年復一年按部就班裡,很少有變化。他早就習慣了。

可這個人還是肆無忌憚地來了,大搖大擺闖進來,不懂禮數地住下。三不五時冒頭,隔三差五說喜歡,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光亮被他悉數翻出來,一邊嚷嚷要長久,一邊叫喚被注意。

鮮活的靈魂是這樣迷人,他像明亮的橙色,在灰暗裡綻放驚艷的光彩,讓人難以忘懷。尤其對他這種早就歸於死寂的人來說,吸引力更為致命。

花欲燃用視線在黑暗裡描摹他的輪廓,一面告誡自己對方還小,什麼都沒有定數,一面心想去他的吧,最後發一次瘋。他緊閉雙眼,狹小的空間只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還有他久違的難以克制的劇烈心跳。須臾,他伸出手在雲垂野額角點了下,輕嘆一聲:「你啊……」

男人腦袋歪了一下,竟然說起酒話:「燃哥,嘿嘿……你好香啊。」

花欲燃微僵,他抿唇,撐在人身側的手不自覺攥緊,上身前傾。微涼的唇瓣極輕極快地落在雲垂野鬢邊,蜻蜓點水,一觸及離。他坐正,怔怔望著前方,手指僵硬系好安全帶,又打開頭頂的車內燈。

暖色調的燈下是雲垂野柔和舒展的睡顏,花欲燃只看了一眼就收回視線,卻遲遲沒有動。

仿佛過了很久,久到冬日冰封的河床在初春破開裂痕,又似乎轉瞬即逝,只是戀人呼吸的一瞬間。

花欲燃垂下頭,無奈自嘲:「敗給你了。」

可能雲垂野就是花欲燃生命里的巨大轉折。

*

天光大亮,雲垂野皺眉睜眼。他有些頭疼,輕哼著轉頭,隨即大叫一聲:「啊?!

窗邊的椅子上坐了個人,逆著光看不清表情,見他被嚇得彈起來的模樣,似乎是笑了一下:「醒了?」

「燃哥?」雲垂野晃晃腦袋,語氣里不自覺帶上點依賴,「燃哥,我頭好疼。」

「你活該,下次還喝這麼多嗎?」話是這麼說,男人已經走過來坐到床邊。

雲垂野極有眼力見往他腿上躺,嘴裡還不依不饒哼哼:「燃哥你給我揉揉吧,今天不錄節目,你談的事情也結束了對不對,你給我揉揉吧,我的頭好疼呀。」

花欲燃在他臉上輕輕拍了一下:「誰教你這麼說話的,矯不矯情?」

「嘿嘿,」雲垂野找了個舒服的姿勢,仰著臉沖他笑,「能讓你心軟就不矯情。」

花欲燃輕嘆氣,他故意沒給人吃解酒藥,就是為了給對方一個教訓。說要教訓的是他,現在心軟的也是他。花欲燃指腹貼著他的太陽穴,微微用力打轉。雲垂野也不閉眼,盯著他看好一會兒,突然表白:「燃哥我好喜歡你啊。」

「你昨晚的酒還沒散?」花欲燃手上用力,聽到他倒吸氣才放輕力度,「下次不許這樣,太危險了。以後不想去的局不要去,不想喝的酒就不喝。出事我擔著。」

雲垂野小幅度點點頭,乖巧極了:「嗯!

燃哥你真好,更喜歡了。」

「少拍馬屁,」花欲燃手上不停,又說,「也別總把這些話掛在嘴邊。」

雲垂野不悅,嘴巴一撅:「不掛嘴邊你怎麼知道?」

「我已經知道了。」花欲燃不知在想什麼,脫口而出。

「真的?!

」雲垂野一骨碌爬起來,哪裡還顧得上花欲燃給他按摩這種美事,一雙眼睛瞪得又大又圓,求證一般又問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