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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向水池里那九条“鱼爷”

,全都挺着大白肚子,翻身浮在水面上,脑袋栽进水面,半天不见游动,和我爷爷一样,都走到了生命的最后关头。

  二叔直跺脚,“老爷子,鱼是鱼,人是人,不能因为鱼死了,人就不治了啊!”

  爷爷捂着胸口剧烈地喘着,几分钟后咳出一口浓痰,才在小叔搀扶下坐起来,居然气顺了好多,“我的命,我自己知道,十几年前查出肝癌就该走了,是靠家里这九条龙爷抬着我,才能不被阎王老子勾魂,现在,鱼爷老了,抬不动我了,它们这一走,阎王老子就要上门啦。”

  二叔道,“爸,你乱讲啥?这些疯言疯语可不能让别人听到!”

  爷爷虚弱地喘,说你在县里当官了,是怕别人说你有个搞封建迷信的老爹,扯你后腿是不?

  二叔没敢接茬。

  爷爷没看他,颤颤巍巍地伸手,拉着我说,“伢子,你从小体弱多病,这些年,都靠这九位‘干爹’抬着你,才能安稳渡日啊,承了人家这么大份人情,你也送它们一送?”

  我说爷,鱼先别管了,我们送你去医院好不好?

  “不行!”

风烛残年的爷爷不知道从哪儿来这么大力气,忽然站起来,硬按着我,要我给鱼磕头。

  我犟不过,只能跪下,把头磕了。

  他蹲在鱼池边上,颤颤巍巍地把手伸到水下搅动,有条细得跟麻绳一样的黑影蹿起来,在爷爷手背上蹭了几下,我定睛去看,现是一条龙鱼的幼崽,还不到五公分。

  我说爷,这是九位“鱼爷”

留下来的幼崽?

  爷爷满脸的褶子肉皱成一堆,笑了笑,说是啊,我快走了,没有精力照顾它,现在我把它留给你,能养成什么样就看你的造化了!

  我含着泪,说好,这条鱼给我照顾,我等它养大了再还给你。

  爷爷挣扎着坐回病榻,“我不行了,这条鱼,是我最后给你留下来的财产,你一定要好好……好好……”

  他忽然喘息得厉害,一口气提不上来,倒回床上,胸口一起一伏,同时那九条“鱼爷”

也在水中扑腾了一下,大白肚子一翻,都飘了起来。

  “你们把人守住,我去请医生!”

二叔撒腿就往外跑,我顾不上再看鱼,赶紧和小叔把爷爷抬回床上。

  爷爷的呼吸渐渐微弱下去,小叔也哽咽了。

  地窖里静悄悄的,只有爷爷微弱捣气的声音。三叔忽然站起来,让我好好守着爷爷,我问他干嘛去?

  小叔背对着我说,“你爷爷上个月已经托人打好了棺材,我……我去帮他布置布置。”

  烛火微晃,回头时,我现爷爷的脸没有血色了,淡淡地“嗯”

了一声。

  三叔离开了,他走的匆忙,忘记把门带上,冷风呼呼刮着,打着气旋飘进地窖里,蜡烛毫无征兆地灭掉,视线一下陷入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