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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君子以泽/天籁纸鸢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那一瞬,我觉得有个哥哥真好。

  不过,也真的只是一瞬而已。

  因为吃得太饱,后来我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夜渐深,母后派人来带我们回去休息,我却百般推脱,将之撵走。傅臣之也跟着来劝我就寝,我自然也不会搭理他。再三劝阻后无用,他做了件骛奇之事:他面无表情地拔出花瓶里的花枝,把水全部倒在翰墨脑袋上。

  只听见翰墨咆哮一声,他把花枝重插回瓶中,放回原来的位置。接着,他绕到我身后,对着我的腰左右两侧捏了几下。

  “哈哈,哈哈哈哈……”

我极怕被挠痒痒,疯狂的笑声响彻夜空。

  母后带着军令侯夫人赶过来,看见翰墨被淋成落汤鸡,花瓶里的水被抽空,满地冰渣,还有一脸震惊的我,便将冷如霜月的目光投到我身上。

  我百口莫辩,傅臣之却道:“这不怪妹妹,都是我做的。”

  母后本是半信半疑,这下一口咬定罪魁祸是我。

  最终,我被她像抱小狗一样趴抱在怀里,亲自押送回房入寝。回去的路上,她还凶道:“你何故鼓着个脸?你何故瞪你王兄?他想替你背黑锅,被我识破,你还要怪他不成?”

  我还是横着眼睛瞪傅臣之。傅臣之扬了扬眉,背着母后捏住我的脸,嘴巴动了动,无声地说了个“如何”

,继续耍得一口好花腔:“妹妹好生可爱,连生气都教人如此喜欢。”

  庆父不死,鲁难未已。这仇我是记下了!

  此后,我与傅臣之势不两立,明争暗斗,尔虞我诈,无奈他每次都能瞒天过海,杀人于无形之中。他那棺材座子的脸确实是把利器,永远如此冰冷正直,导致旁人在我俩之间做选择时,总是会倾向于相信他。我等啊等啊,终于等来了个伟大的节日——采珠日。

  顾名思义,采珠日是到海里采珍珠的日子。这一日,溯昭氏们会成群结队,离城下凡,自北海上方集体施展纵水术,令海水转出漩涡,直通海底,然后,其余人再跳入海底,寻找蚌壳珍珠。在《溯昭辞》里,那句“鸿雁含珠落沧海”

,便是出自这里。

  我的阴谋诡计,也将出自这里。

  这一天,皓天舒白日,灵景耀碧海,父母带着百官进行采珠仪式,我、二姐和傅臣之在一队。我们骑在同一头翳鸟背上,抵达北海上空。

  仪式结束后,千万民溯昭氏同时施展起法术。霎时间,细长水流从海面飞起,从远处看去,如同千百条钩子拉开了蚕丝,画面美丽不可方物。当海底岩石显露,便有许多人跳到海底,掏出鲜的蚌壳,打开盒,露出里面雪白亮的珍珠。

  翳鸟乃五采之鸟,展翅可蔽一乡,从它这一头跑到那一头,还需要花点功夫。趁姐姐下海捞珠的空隙,我把傅臣之拽到了鸟尾处,冲他邪气一笑:“包子傅,现在你计穷力尽,该我崛起了!

下去罢!”

  然后,我原地起跳,一头扎进海里。

  下坠之前,我听见傅臣之倒抽一口气。

  何为自损一千,也要伤敌八百,这便是了。待我被他们捞起来,便嫁祸于傅臣之这乌龟王八包子,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跟我玩阴的。我一边如此作想,一边张开双臂,准备与海水拥抱……

  谁知这时,一阵海啸卷过,海水方圆几十里内出现巨大漩涡,分开的海水中央,竟伸出一张怪兽的血盆大口!

  那口极大,几乎堪比下方的漩涡。我不由惊叫一声,想要躲开,那怪兽却猛地往上一冲,伸出利爪,将我擒住。待它慢慢从水中展露整具身体,我方察觉,这是一头龙。

  而且,它身长四丈,青黑交错,金瞳如火,赤带如织锦,竟和过去书本上描述的蟠龙对上了号。

  蟠龙身带剧毒,伤人即死。

  想到此处,我便不敢再轻举妄动,但止不住呜咽,惊恐之泪扑簌簌流下。

  不管别人是否也认出来,所有溯昭氏都被它这形貌吓着,惊呼起来,纷纷落荒而逃。傅臣之冲回翳鸟头,掉头飞来,欲与之对抗,却被蟠龙一掌击退至百步外。

  蟠龙牢牢地捏住我,紧得我喘不过气来。而后,更为可怕的事生了:它长啸一声,卷起惊涛骇浪,大肆抖动身体,朝着海东面狂奔而去。

  不过眨眼的瞬间,同族们已变成无数小黑点,再过片刻,便彻底消失在昏云暗雾之中。

  汪洋溥博如天,海风摧山搅海,对这蟠龙而言,却如履平地。随着夕阳渐沉,黑暗袭来,我终于耐不住惧怕之情,嚎啕大哭起来。可不管我如何哭闹,都影响不了它可怖的度……

  几百丈,还是几千丈。我不知它究竟跑了多远,只知道有刀般的风雨刮在脸上;周围一旦出现海岛之影,都会被迅抛在脑后。

  直到冰裂声轰然惊响。海水澹澹,惊风颤栗,浩荡波涛冲涌升空三千丈,恍然凝结为一道冰门,在月光中犹如刀刃,挡住蟠龙去路,令万物静止。

  蟠龙紧捏了我一下,令我险些吐出来。然后,它原地深长吐纳气息,放慢了脚步,转身飞向海岸,一座孤高的陡壁。听见咔嚓之声,我低头往下一看,现连海水都结成了冰块。那正是蟠龙利爪碰裂冰块的声音。

  已入夜。明月高挂夜空,竟小得如同一个银白圆盘。我从未见过这么远的月亮,因此海上一切,连通那深蓝坚冰,都显得飘渺虚幻,如坠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