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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源的话少年也都听见了,也不过是翻书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顿。

  端王回来了,还要建东宫,的太子终于要立了,那旧时的废太子,恐怕就更加碍眼了。

  他内心毫无波动,毕竟太子总是要立的,能拖到现如今,他都觉得万分惊讶。

  只是这并没有引起少年的任何兴……他只是在想——那她呢?

  他的视线落在了窗户上。

  那是一块不知道哪里找来的油布,糊得很丑,可见是个动手能力很差的人。

  可是这块很丑的油布,帮他挡了风雪。

  每日准时送过来的草药,少年也都认识,那是建章宫常有的草药,却不好找。每日的饭食不丰盛,有时候是从太监处找来的,有时候则是一种味道甜滋滋的、却从来没有见过的食品……

  从七年前被废、连奶嬷嬷都死了后,从来没有人在乎过他的死活,更不用说暖不暖和、饿不饿。就连他自己都不在乎,早就习惯了忍受饥饿、寒冷和痛苦。

  此刻温暖的被窝,不再因为饥饿而疼的腹部,都像是一场幻境。这些细枝末节像是小蚂蚁,一下下啃噬着少年的心脏,让他控制不住有些痒的疼。

  少年自嘲一笑。

  可见是被骗的次数还不够,疼得还不够狠。

  行差踏错就是万劫不复,或许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哪有什么侥幸的资格,他苟活于世,也不过是因为仇恨的支撑罢了。

  少年咳了起来,腿上的疼痛让他皱眉,仿佛是因为刚刚用力,扯动了哪根神经。

  快一天没动静了,就算是再笨,也知道该怎么出手了吧?

  他的视线只停留在了地上那有些丑得可爱的字迹上,刚刚想要伸手将字迹抹去,那炭突然动了——

  姜小圆非常开心,迫不及待地想要分享自己的喜悦,都等不到人睡着了就隔空控制着炭,歪歪扭扭地在地上写道,“刘奇被调走了,会有人来请太医了!”

  少年微微一愣。

  以少年的聪明,不难从只言片语里猜出事件的始末。

  她并没有按照他暗示的那样做,既没有投靠别人,也没有以此为把柄威胁刘奇……反而真的傻乎乎地刘奇赶走了,她竟然真的只是觉得,要是刘奇走了就有太监管事过来,就有人给他请太医了。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缩了缩手指。

  那雀跃的语气,边上还画了一个跳舞的小人,可以见得这只小动物是多么兴冲冲地跑来告诉他这一切。

  可是少年却有一些无措和窘迫。他总是习惯于揣摩人心,却在此刻她纯粹的高兴面前,感受到了自己的卑劣。

  少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咳得厉害,仿佛要把自己的肺都要咳出来一般。

  他要如何告诉她——不会的,不管换了是哪个太监总管来,都不会有人去请太医的。就算是没有刘奇,也有张奇、谢奇,只要容妃在一天,他们就不会允许有太医进来的,容妃就是要看着他慢慢地在这座宫中腐烂掉。

  可是他要怎么和她开口呢?

  告诉她,他其实是一个没有救了的、被所有人放弃了的人?

  那欢呼雀跃的小人,几乎让少年的有种锐利的刺痛感。

  他想,她一定是太笨了所以才没有找到窍门,或许是因为同情心泛滥、有着无处安放的爱心……总之不会是因为他这个人。

  他几近恶毒地想着,她这样的人,怎么能在世界上活这么久呢?

  或许是她演技太好,也懂得徐徐图之的道理,可是他控制不住地,像是有颗种子想要破土芽,用力地顶着心脏地某处。

  他从小就学习着充满博弈的帝王之术,只知道世间尔虞我诈,因为受了太多教训,他从来不相信世界上有无缘无故的好。

  只是少年在此刻却再也没有办法和以前那样,平静地告诉她真相。

  他到底是没有说出来,只是沙哑着嗓音开口,声音却仿佛下了某种承诺,几近温柔道,“好。”

  他心想,如果要装,就伪装得好一些才行啊,别让他太快后悔才好啊。

  ……

  姜小圆并不知道少年在想什么,兴冲冲地将此事告诉少年之后,她的注意力很快被丢进来的东西给吸引了过去。

  五皇子送来的那一麻袋非常大,她当然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却没有办法把那袋东西众目睽睽之下直接丢出去。

  想了想,她还是远远地隔空将麻袋打开了一条缝——竟然是整整一袋的老鼠!

  五皇子送这满满一袋的老鼠进来,可谓是用心歹毒。

  姜小圆被弄得头皮麻,赶紧挪开袋子,朝离偏殿最远的宫墙飘去,找了个有狗洞让将老鼠放走。

  只是扔到最后,却看到了几只肥肥胖胖的熟悉动物,她突然间眼前一亮——咦?那不是竹鼠么?

  五皇子下的命令实在是非常无理取闹的,宫里的太监一时半会哪里能找整齐一麻袋的老鼠?迫不得已,只好把后厨里面的竹鼠也塞了几只进去凑数。

  这东西汴京没有,要是主子想吃了那便有些难搞,御厨们就养了几笼子备用,各个被喂得肥肥胖胖的。

  她看过很多竹鼠的美食视频,却还没有吃过竹鼠,在认出来它们之后,好久没有吃肉的她眼睛都亮了,一边咽口水一边拎着一袋子吱吱吱乱叫的竹鼠屁颠屁颠地去找少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