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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四月与你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皇帝坐在湖心亭,近身伺候也就两人,见到被路总管带进来的宋清韵,他扬眉笑了起来:“清韵。”

燕重殷招手,语调透着柔和:“来,到朕这儿来。”

  宋清韵压下裙摆,她有一张不施脂粉却依然清丽婉约的脸,在阳光正正好的时候,微微上扬,亭下廊柱的阴影只扫到一边,明暗交错,更有一种模糊边界褪去棱角的美。宋清韵含着笑意,眉宇仍带有羞怯,轻轻道了一声陛下。

  她朝皇帝纳完福后,莲步轻移,坐到了皇帝身边。

  仿若像个陷入隐秘爱恋的姑娘,宋清韵只是稍微接触到一点皇帝的视线,两颊便像染上胭脂一样红。这样本就清丽的容颜,愈加活色生香起来。坐下之后,她又轻轻地,如同呢喃一般叫了一声陛下,尾音好似带上了钩子,要将人的心勾走。

  皇帝的手动了动,而后他看向左右的人。原本在他身边伺候的两个太监还有路总管见到皇帝的眼神,俱都知情识地默默退下,唯有那个为宋清韵撑伞的宫女仍站在宋清韵身后。

  素心垂着眼,好似没有注意到皇帝一样。

  还未走远的路总管又走上来,在素心耳边训斥:“瞎了眼不是,主子让我们退下。”

  素心平淡地抬眼,她对着路总管道:“太后嘱咐奴婢贴身伺候宋姑娘。”

  搬出太后来,不大不小地刚好噎了路总管一回。

  身前皇帝平静的声音传来:“这么说来,你是只知有太后,不知有朕了。”

  这罪名太大,即便再怎么冷静,这么一顶帽子扣下来,素心也只能跪下来:“奴婢绝没有这个意思,太后担忧宋姑娘刚入宫不识规矩,嘱咐奴婢贴身伺候,以免冲撞帝王。”

  皇帝明黄的皂靴慢慢地踱到她眼前,他分辨不出喜怒的声音在素心头顶落下:“那朕说,现在是你冲撞了朕,又该如何?”

  慕卿到澄心殿时,四周伺候的宫人寂寂无声,仿佛死了一般,金砖地上折子墨还有碎瓷片洒了一地,将原本洁净的地面弄得污糟一片。路总管在旁提心吊胆,生怕皇帝一不开心,他们这些御前的人脑袋都得落地,于是甫一见到慕卿,当下就喜上眉梢了。

  慕掌印来了,陛下的气就消了一半。

  慕卿捡起地上的奏折,同路总管还有其他伺候的宫人说:“你们下去吧。”

  皇帝坐在书案前,没说话也没应答,脸上余怒未消。宫人们看了皇帝和慕卿一眼,便都渐次退了下去。

  慕卿将奏折放在御案前,而后朝皇帝行礼,只是还没弯下腰,便被皇帝拉住了。

  “朕早有言,你我二人私下时不必行礼,慕卿是朕最为倚重的爱卿。”

  面对慕卿时,皇帝才能勉强将脸上的怒气压下去。

  慕卿顺势站起来,他仔细看了看皇帝,温声道:“陛下怎的了这样大的火,若是方便请告诉臣,臣虽不才,也想为陛下分忧一二。”

  慕卿的这番话,叩开了皇帝的开关。慕卿是他亲自要过来的太监,自少年时期一直到现在,甚至可以称他为一声大伴。从少年伊始,每一件重大事项,都是慕卿为他参谋,甚至连这个皇位,若是没有慕卿,他必不能这样顺顺利利拿下来。

  因此,燕重殷对他,甚至有连自己也不知晓的濡慕之情。皇子自幼亲缘单薄,大宣皇子从生下来,便交由不是亲生母亲的妃嫔抚养,除非是皇后所出,其他妃嫔位份再高,也不能抚养皇子,为的是防母妃溺爱。皇子生到六岁,便不能住在妃嫔处,东六所有专门为皇子所建,直到出宫建府,皇子便是一直住在那。

  这样子的环境下,皇子身边最为亲近的人,便只能是服侍他的宫人。

  所以燕重殷对慕卿,比对他的母后还要来的亲厚。

  皇帝虽然一想到太后的事就气极,但刚刚才作了一通,况且慕卿又在,将那漫上来的怒气强行压了下去。

  “朕日前亲自去往慈宁宫同太后商议,要纳清韵为妃,太后答应得好好的,现在清韵进宫来,朕只是同她说说话,太后派来的宫女就不错眼地盯着,竟是防贼一样。”

  “再过几日,圣旨下了之后,就是朕的妃嫔,眼下却要这样。”

  “且那个宫女,仗着是太后派来的,连朕也不放在眼里。”

  所以宋清韵还是次要的,皇帝这次最气恼的是,是他的权力受到了侵犯。越是在权力顶端的人,越是在乎手上的权力,哪怕是受到些微动摇,也会令他怒不可遏。

  慕卿没有立即回应皇帝的话,他沉思了一会,才慢慢说道。

  “太后是陛下生母,天下母亲,无一不是为着子女思虑,这般吩咐也是担忧在下封号之前出事。虽然太后手段,委实强硬了些。”

  说到此处,慕卿不知想起什么,微微皱起眉。

  “只是太后此般,未免伤到了陛下的面子。陛下毕竟是皇上,大宣朝的主人。”

  皇帝本在恼恨中,但听到慕卿最后一句,恍然福至心灵。他对慕卿道:“慕卿,你方才最后一句,再说与我听听。”

  慕卿含着笑,一字一字再慢慢说道:“陛下是皇上,是大宣朝的主人。”

  你立于众人之顶,若是真想做什么,谁又能拦住你呢?

  燕重殷显然已经想明白,碍于孝道,太后是母,侍奉母亲膝下,听闻母亲教诲,是孝道,不可违背。但天地君亲师,君永远重于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