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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游子思归 (第1页)

三舅给阿成说他是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收拾好衣物被褥从四川回的老家。

那天,四川的气温很暖和,像去四川的时候一样的,三舅也是跟着工友一起先走小路再转大路,之后又乘的过路车,再之后到了汽车站,坐上了那趟去往火车站的长途大巴。

就这样一路上他们还时不时的摸摸自己放钱的地方,那年月里,扒手很多,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偷了钱。

他们做完那个工期,公司的会计给他们算好了工资,他们领了工钱,就自己拿出来点钱留着路上花,剩下的部分则全部都是使用布片包着的,有的人使用毛巾包着,有的人把钱塞到被子里,有的人把钱塞到内裤里面,还有的会用床单裹了好几层缠到自己腰间,反正遵循一个规则,那就是“鸡蛋不要放到同一个篮子里”

多年之后,阿成看王宝强演的电影《天下无贼》的时候,里面的主角傻根把钱放到贴身的包里,确实是有很大风险会丢的的。再后来阿成又看了那个电视剧叫《我的团长我的团》里面,那个四川的董刀把他的兄弟骨灰用一块布包着缠到腰间的时候,那时候阿成的头脑中浮现的是三舅他们某个人把钱缠到腰间的场景,那应该跟董刀是一样的吧。

三舅后来讲述道,路上的各种野花当时都开了,狗尾草也开的茂盛,绿叶映着红花,三舅能想到,他见到三妗子和俩小孩子时候那种开心的场景,那是久不见亲人,连个写的纸墨都没有的莫大期待。

当然,三舅是不识字的,当时姥姥、姥爷家里孩子多,三舅也不怎么爱学习,他给阿成讲述说:“我当时学习那些字儿时候就会打瞌睡,但是对干农活我却很高兴,就这样,一来二去的恁姥姥和姥爷就说,‘你只要想好这辈子不后悔了,我就不逼你上学了’,我当时就说想好了。就这样,恁姥姥和姥爷也就默认了我不去学校了,没再逼着我去学校读书。”

三舅给阿成说:“那时候他们读书啊,都是在寺庙里面,要是赶上清明节,或者初一十五这样日子里,有时候下课了,还能见到隔壁有人来庙里烧纸钱上贡品什么的。那时候要是天儿下雨了,房子是茅草屋,雨滴会顺着缝隙滴落下来,我们就会拿着那种葫芦做的瓢接雨水,一瓢满了都抢着去倒雨水,雨滴和老先生的讲课的声音混在一起,像是水在咕嘟咕嘟的冒泡一样。

阿成实在是难以想象那个老先生的乡音有多浓重,竟会让他的三舅有这样的感受。好在后来阿成的三舅不用上学了,他也就不用再听那个咕嘟咕嘟的声音了。

阿成的三舅当年给阿成讲这些的时候还在夸阿成学习好,让阿成好好学习,三舅知道学习好将来能做大官,学习好将来能有好工作,学习好将来也不用受太多的辛苦,三舅说的是那么的空洞,而对于阿成来讲,当时是怎么都感觉不到的,像是阿成的妈妈每天给阿成说的一样一样的,那些好好学习的话,大人说多了,反而引起还是小孩子的阿成有些反感了。

三舅乘坐的大巴车来到市里面,车子到站,所有人都下了车,就这样,仨人又在市里换成上了火车,那是一趟驶向家乡方向的火车,每个人对家的亲切之感,越来越浓重,那种激动的心情,都没有办法平复下去,连睡意都没有。

不过仨人还是商量着轮流休息一会儿,因为毕竟要坐一天一夜的时间,行李自然得时刻有人看着的,那里面有他们的打工挣的工钱,不敢丝毫的懈怠,就这样有人睡觉的时候就有人醒着看仨人的行李,相互轮流着,直到下了火车。

阿成的三舅说:“火车经过的地方有的大山很高,山上远远的看去都是阴森森的柏树,等到火车到山边时候,那树又看起来很稀的样子。还有时候火车会穿过一个长长的黑洞,洞里面有路灯,风呜呜的拍打窗户,听着像是怪物一样的。有时候火车也会从桥上过去,那桥修的又高又宽,之前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桥过。”

三舅给阿成讲这些的时候,他满脸堆着笑意,阿成当时年龄也还小,连老家的县城都没去过,更没有坐过火车,只是通过书本里面仅仅学到的一点关于这方面的知识来判断,那长长的黑洞应该是隧道,桥上过火车倒是很有可能的,毕竟那时候阿成听说过黄河大桥,长江大桥,既然桥上能过汽车,那过火车应该也没有什么问题。

就这样一路上还算顺利的三人回到了老家,国振娘在街上跟别人唠嗑,看到仨人远远的背着包裹,刚才还说是谁家里外出打工回来了呢,结果是自家孩子,顿时高兴的不得了,非要拉着阿成的三舅还有峰军要去她家坐坐,峰军说先不去了,改天再去,就这样峰军回了家。

阿成的三舅也只说晚上再来她家玩,于是也背着包裹回了家。走到家门口,门没有锁上,推门,看到俩小孩子都在院里正玩着,他俩看到阿成的三舅时候的时候,俩小孩子一下子扑了过来,三舅被扑的往后一仰,差一点仰面躺下。

俩小孩子喊着:“妈妈,妈妈,你看谁回来了~”

稚嫩的童音里满是欣喜,张小燕掀开门帘时候,看到阿成的三舅赵德海回来了,她从眉心往两边撩了一下头,咧开嘴笑着说:“回来啦。”

“回来了。”

像是久违的熟人再一次的见面场景,三舅抱着俩小孩子,笑呵呵的回答。张小燕赶紧帮丈夫把身上的包裹接住,放到房间里,坐在堂屋里面的阿成姥姥和姥爷听到回来了,也高兴。

晚上的时候,赵德海先是把钱从各个地方拿出来,分成几份,一份给了阿成的姥姥,一份给了阿成的姥爷,剩下的都给了张小燕,张小燕结接过钱,问德海:“你留的有没有烟钱,要是留了,我就不给你了”

“没留,你给我点呗”

张小燕抽出两张小的给德海,并嘱咐不要乱花钱。

晚上在家里吃罢饭,德海还是去了峰军家里坐坐,毕竟栖霞白天时候邀请了他去,作为对门的邻居,这一路上也得了不少国振的帮忙,还是要坐坐表示一下感谢的,敲门是贵枝开的门,邀请德海进堂屋坐下,栖霞和国振问德海吃饭了没有,德海说吃过了,俩小孩还有些闹人,贵枝就一边哄着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跟几个人说着话,德海也不会说什么,只是简单的聊聊就回了家,晚上早早休息了。

赵德海从四川回到老家没多久,阿成的姥爷就因为咳嗽开始吃药,之后咳嗽逐渐严重,有时候晚上还咳个不止,那时候经常都能咳到全家人都被吵醒。

那时候阿成的母亲还没嫁给他父亲,在阿成的姥姥家就负责照顾一下三舅俩小孩,还有就是干一些家里的家务活,姥爷生病之后,阿成的妈妈就叮嘱姥爷按时吃药,照顾着姥爷,那时候阿成的姥爷当时给阿成妈妈说希望他能在有生之年看到她出嫁,凤儿当时年龄也不大,才二十出头,姥姥于是就托媒人给凤儿开始说媒了。

阿成的姥爷是知识分子,那年代,但凡识字就已经很稀罕了,文盲率比较高的时代,识字的人都成了稀罕物一样。

凤儿后来给阿成讲啊:“每逢过年,十里八乡的都会来到她家里让恁姥爷写几副字,大多都是对联之类的,恁姥爷赵保毛笔字写得好啊,只要有闲空就会给他们写上几副,作为酬谢给恁姥爷的东西,有些人会留下些红纸给恁姥爷,有的也会拿些旱烟,至于其他的东西,大多被恁姥爷婉拒了,当然也有同村的家里会穷些的,但还是想让恁姥爷写点儿字,贴到自家门上图个新年喜庆劲儿,恁姥爷也会大方的给他们写几副,恁姥爷一般写完会让恁那几个舅舅给人家送去,并且安排恁舅舅转话,就说家里写的多了,用不完,给你们用。恁那几个舅舅也都会按照恁姥爷的话给那几户送去,即使他们没有来要,恁姥爷说你送去的东西人家会觉得是一种荣耀,要是等到他们家里派个小孩子来咱家要几副贴纸,你再写给他们,显得人家跟乞讨的一样,心理上容易不舒服。”

婚丧嫁娶,红白喜事,村里当时只要有,大多都会请阿成的姥爷赵保过去主持,那是对于有知识有文化的人的尊重,那是老百姓最通俗也最朴素的认知,尤其是谁家娶亲嫁女的时候,请个识文断墨的文化人,说两句押韵的祝福就显得门楣光耀许多,那也是那段时间十里八乡的谈资,毕竟这样的文化人不是谁都请得起的。

凤儿讲:“恁姥爷时常给我说,咱们都是普通人,无论啥时候都不要欺负人,要是咱受欺负了,该说就说出来,别憋着,有理就讲理。”

后来阿成的母亲也把这一观念时常讲给了阿成,阿成在受到欺负的时候,大多都是选择据理力争的那个,阿成很感谢自己的母亲,进一步讲,阿成也得感谢自己的姥爷,是她给了自己母亲这样的观念,才得以让母亲能在自己启蒙教育时期懂得最基本的一些做人的道理。

赵保生病时候十里八乡的亲戚朋友,以及之前被赵保顺手帮助的那些人,好多都来家里看赵保,跟赵保唠唠家常之类的。

赵保生病三年多,这期间凤儿被媒人牵线搭桥认识了阿成的父亲新典,凤儿跟新典谈了一年多就嫁了出去,赵保在女儿凤儿的婚礼上喜极而泣,叮嘱新典一定要好好照顾凤儿,别让她受苦受气之类的,凤儿给阿成讲:“恁姥爷那天像完成了一件他终生的一件大事一样,笑的很开心~~很开心~~”

凤儿出嫁后,三妗子和三舅的矛盾逐渐开始浮现出来,大概生活上的很多细节造成了他们矛盾的激化,可能之前因为有凤儿在,调和着场面,三舅和三妗子也都是不便说啥,凤儿出嫁后,俩小孩子也逐渐长大,平时都是有凤儿照顾着俩小孩子,现在教育俩小孩子的观念导致不合,再加上生活的琐碎逐渐产生越来越大的分歧,三舅和三妗子也便开始了吵架。

先是三妗子每年都去给她的那个逝去的丈夫上坟,这令赵德海不满意,德海觉得张小燕现在嫁到了赵家,已经是赵家的人了,就不该再去给她的那个前夫去烧纸钱上坟,而好巧不巧的是,张小燕并没有解释这些东西,还是依旧去给她前夫上坟烧纸钱,爱情这东西都是自私的,谁都不想一个人在爱着自己的时候心里还藏着别人。

就这样,张小燕的不解释让赵德海理解为不受重视,赵德海的自尊心逐渐的了,他也不明白张小燕为啥就是不解释呢?是她当初受张大劝的太多,还是在那个他的娘家受够了风言风语之后的妥协,不得而知,是无奈之举才愿意嫁给了我赵德海吗?可能嫁给赵德海的那场婚姻里面张小燕还是有很多美好的幻想的吧,但婚姻毕竟要走到柴米油盐酱醋茶里去,人也总是对于第一次的印象很深刻,张小燕逐渐的和赵德海便多了些吵闹。

再到后来,阿成的姥姥想让张小燕生一个和赵德海的娃儿,也没有结果,这事儿后来阿成的姥姥才知道,原来张小燕刚嫁进赵家门的时候就不让赵德海碰身体,赵德海老实本分,也不敢说出来,直到后来德海被姥姥姥爷追问小燕的肚子为啥没起来的时候,德海才无奈的说了没碰到小燕的身子,这也就让阿成的姥姥和姥爷不满了。

但阿成的姥姥和姥爷没有当着面说小燕,后来张大来家里做客,闲聊起来的时候,说起来这个话茬子,阿成的姥姥才说出来,惹得张大脸红起来,张大之后就再没来过阿成的姥姥和姥爷家里做客,自然的德海逢年过节去张大家的时候,张小燕被张大训斥了一番,这些德海当时是知道的,但回到自己的婆家,张小燕依旧没让德海碰身子,阿成的姥姥和姥爷以为能有个小孙子的时候,一次次希望的火焰都被无情的浇灭了。

世俗的观念是那样的强大,强大到个人显得那么的渺小。就这样前面那两件事情堆积起来,在生活之中就变相的成了因为一些小事吵架的缘由,谁都知道为啥,谁也不说为啥,可想而知,在之后的岁月里,一个人想着会有以后的美好,另一个人隐忍着,期盼着岁月会美好起来,时间终究是没给张小燕抚平对于前夫的那些思念吧,也许张小燕更中意她的前夫。

对于离婚,在那时候男人要是离婚是没有多大影响的,但对于女人,世俗的偏见还是很大的,那年代,女人离婚会被说成是“破鞋”

之类的,再加上张小燕还有俩小孩子了,这更是她选择隐忍的一个原因,之所以说是隐忍,是觉得双方都在忍的。生活还是照常过的,德海还是早出晚归,张小燕还是在家里收拾做饭洗衣之类的。阿成的姥姥没有刁难过张小燕,都知道张小燕已经很难了,阿成的姥姥只不过想有一个属于自己孩子的血脉的孙子。

你能想到这样下去终究会有一天爆些什么的,只是时间的还没到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