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页 (第1页)

  兔子用青布缀成,点上两粒相思豆,瞪着圆溜溜的眼珠。

  他默然看了会,脸上冰雪之色稍霁,轻笑起来。

  光线翩跹飞舞,流转沉郁暮色。卓王孙等了一天,谢开言并没有回来,他知道她不会这么安分,暗中肯定在准备什么,但仅此一次,他只能袖手让她活络下去,否则,走得太远的人,渡过了汉水,只会留给他一个冰冷而遥远的背影。

  镇外牧马场保持着绚丽秋光,水糙丰盛,广结篷庐,俨然成了第二个小部落。

  谢开言在沙地上划出四四品字形,悉心给盖飞拉扯起来的少年军讲解马仗。盖飞在茶盖里加上薄荷叶,熨好了茶水,递给她。

  &1dquo;师父,我们这里一共有两百名子弟兵,如果帮我们配好弓弩和箭囊,需要一大批精铁和黄铜。马场这边都是沙地和荒原,挖掘不了这些材料,怎么办?”

  谢开言用原声讲演习练,嗓子早就痛得干哑,碧绿茶水一递到嘴边,她抬抬手接过,抿了几口。&1dquo;不用急,我自有办法。”

  盖家军少年团眼巴巴地看着她,她对上一双双闪亮的眸子,不由得好笑。&1dquo;放心吧,咱们的财神爷还在镇子里,只要他不走,咱们就断不了活路。”说着,去水槽边拧了手帕,细细擦干汗水。

  盖飞跟上,撸撸袖子,跳跃着说:&1dquo;是赵大肚子吗?太好了,我好久没回去敲他竹杠。”

  谢开言拉住他的衣袖,哑声道:&1dquo;远水救不了近火,先稳住卓王孙。”

  盖飞亮的眼睛又暗淡下去,他踢了踢石子,说道:&1dquo;原来是他啊,那我可说好了,这次换师父你上。”

  谢开言拈起石子弹了他一记,低声道:&1dquo;胡说个什么?口风这么不紧实。”再也不管他,招手唤来散落各处的少年团子弟,背负起柘木弓,教习箭法。

  十道靶台高立在沙丘之上,有百步之远。

  谢开言扣住扳指,亲自演练了金银双簇箭的威力,想了想,给弓箭定了个名称,叫做子母连弩。有少年展长弓激she,她特地停了下来,纠正了他的手法和错误的想法。

  &1dquo;长弓看似威武,然而she程不远,不利于马兵骑she。这种柘木弓经六道工艺,强干精悍,在百步之外便可she穿轻骑军盔甲,令敌人近身不得。既然不能近身,形势便与我们有利。”

  少年子弟兵闻声大震,为着两三日后的夜袭增强了不少信心。

  从秋阳高照一直到暮色深沉,谢开言都留在了牧场内教习箭术。子弟兵团大多由巴图镇散户农家少年组成,一月不归也不会引人注意。剩下的六十名连城镇住户的儿郎由盖飞带着,拖着一车车糙料,从不起眼的边门回到了连城镇。马一紫看见他们在认真做事,将马养得膘肥体壮的,手一挥,不起任何异心,准他们纵马乱闯,一阵风地跑向镇后马厩。

  谢开言拍去满身的糙末沙尘,走入淡薄月色下缓缓流淌的小河,清洗了一次。换上置备的衣裙,她摸索着系好腰结,缓缓朝着连城镇走去。

  一路上芨芨糙在唱歌,河水在唱歌,牧羊晚归的汉子也在唱歌。她听着歌声,忘记了所有的烦忧。

  疏落落的沙枣树旁竟然伫立着一道雪白的影子,如水上一点孤鸿,浓稠的衣色直逼眼眸。来路一览无余,谢开言看到卓王孙时,避无可避。

  她径直走了过去,运声于腹,问道:&1dquo;什么事?”

  通常她说的是&1dquo;有何见教”,既然这么直接,那就是带着不想商谈之意。

  卓王孙直视她的双眼,紧紧攫住琉璃般的色彩,说道:&1dquo;天劫子曾说你遗忘了十年前的事情,这数日下来,记性是否有好转?”

  &1dquo;不劳公子记挂。”

  谢开言推门走进木屋,将粗粝的嗓音隔在门外,也留下了卓王孙一人静立的身影。

  卓王孙垂袖站在树下,看着薄月铺满沙地,久久不曾离去。

  晚风透着一股冰凉,一树一人一屋一月便是所有的景色。

  谢开言倦极,扇动衣袖,将木窗扑合关闭,彻底抹去灯盏外渗的豆点光明。很快,四周一片漆黑,她合衣躺在石床上,无意触摸到了柔软的斗篷貂毛,想起不能与卓王孙交恶,便开口唤道:&1dquo;夜深露重,公子请回。”

  沙枣树抖落叶子,扑在卓王孙肩上,他兀自向月而立,一动不动。

  谢开言又道:&1dquo;以后不要来了,于我名声有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