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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尤四姐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看客看出了各种滋味,大礼过后散出祠堂。北京人说七大姑八大姨,聚到一块儿都是事儿,她们有唠不完的家常,背着人偷偷议论着:&1dquo;长公主是糊涂了吧,这会儿轻易松口,将来自己有了儿子怎么办?论资排辈,可排到大小子后头去了,早晚要懊悔的。”

  也有人说没什么,&1dquo;十个指头还不一样长呢,藩王府不讲究大小,将来能者居之。再说长公主在,还能绕过她的次序,传位给一个妾侍生的儿子?澜舟再伶俐,身上的血可换不了,场面上说得好听罢了,谁还不知道其中缘故!

  大伙儿啧啧地,&1dquo;那位殿下也怪可怜的,自己的儿子养不住,五个月大了照样滑胎,这和足月生产没什么两样,多伤身的!

现如今瞧不出什么来,等上了点儿年纪,一身的病痛,药石无医。”

  金枝玉叶的不幸遭遇大家都知道,又是无尽的感慨,&1dquo;人呐,用不着那么赫赫扬扬,闷声不响,暗里受用,那才是真的。远的不说,就说澜舟他娘,塔喇氏原是个什么?太福晋跟前伺候洗脚的!

那么个叫人瞧不上眼的使唤丫头,一路平步青云伺候了少主子,又生了那么得意的儿子。自己虽没出息,儿子却攀了高枝儿。女人一辈子图什么?没儿子的时候图男人,有儿子之后图儿子。她算齐全了,将来儿子迹,少不了她的好处,人家好运势在后头呢!

  也有人不以为然,&1dquo;这会子配在别业,儿子认了妈,轮不上她母凭子贵。只要长公主还在,她就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这话说完,大家掩嘴囫囵一笑,以后的事儿谁也说不清。人的运程是一遭儿一遭儿的,今天还是癞蛤蟆,保不定明天就成天鹅了。

  风言风语,一点不落,全被澜亭听见了。

  他身边的小厮和他咬耳朵:&1dquo;我的爷,您瞧大爷屎壳螂变知了——飞上天了!

咱们怎么办呐?”

  澜亭嗯了声,&1dquo;怎么办?凉拌!

  其实他不爱费脑子,就爱听人嚼蛆,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聊。关于一块儿长大的手足,身份上生巨大的变化,这个完全没上他的心。他该吃吃,该睡睡,心qíng一点不受打扰。

  可是他的哈哈珠子比他jīng明,对主子的前程表示担忧:&1dquo;嫡庶隔着山,大爷往后是正经少爷,您是小娘养的&he11ip;&he11ip;”

  说完被他一脚踹在屁股上,摔了个狗□□。

  &1dquo;日你奶奶的,你才是小娘养的!

爷是南苑王嫡亲的儿子,谁敢小瞧了爷,爷给他老婆挠痒痒!

  身边的人纷纷抚额,赞叹这个惩罚别出心裁,非常巧妙。但是现实问题不容回避,原来两个都是庶子,现在非要分出个高低来,分明是自己主子不得宠,矮了人家一头。

  澜亭吸吸鼻子,仔细思量,转眼就认命了,&1dquo;大哥哥的确和长公主更亲,我呢,忘不了自己的妈,我有妈,gan什么非要认别人?”

  这就是有头脑和没头脑的区别,人家大爷也有妈,妈还比周庶福晋机灵呢。人家懂得给自己铺路,他们二爷呢,哪块地里的曲鳝长得肥,什么颜色的柳条柔韧xing好,他都知道。除了这个,其余诸如人qíng世故,一窍不通,这个实在让人沮丧。

  &1dquo;您也gan点儿什么吧,巴结巴结长公主,起码得和大爷一样。”

  澜亭说不,&1dquo;他是哥子,本来就该比我qiang,我缩在他后头,这么着也挺好。我就想着,怎么让我妈回来。她给送到松江府小三年了,每回见她非得跑那么远的路,我嫌麻烦。”

  虽然他妈是个很看得开的人,在松江也活得风生水起,但是做儿子的心里总有个念想,爹和妈在一块儿,这是顺理成章的。长公主自己要高兴,把人都支走了,那他妈不高兴了怎么办?他觉得自己的母亲比她来得还早呢,凡事得讲个先来后到。她爱认谁当儿子,那是她的事儿,自己就想把母亲接回来,这点要求,就算让灶王爷评理,也不算过分。

  婉婉自然也和良时说起澜亭这头的事儿,过后一琢磨,很是懊悔。

  &1dquo;我好像做错了,怎么光想着澜舟,把亭哥儿给忘了。孩子会觉得我偏心吧?会不会记恨我?”

  良时正修剪他的盆栽,一片叶子一个枝桠逐一权衡,那份认真的劲头,不比画画儿轻省多少。听了她的话一笑:&1dquo;别人尚犹可,澜亭那边你用不着这么揪细。这孩子擎小儿心宽。我有时候嫌他不长进,可站在他的立场来看,他的一言一行都出自本xing,活得很自在。有句话说得好,人之心胸,多yù则窄,寡yù则宽。澜亭没有远大的志向,论福气,没准比澜舟还好些儿。其实礼成之前,我也探了他的口风,结果瞧他糊里糊涂的,我就没再深究。毕竟他们母子相处,和澜舟母子不一样。当初老太太把孩子抱走,明确放了话,不许随意走动探望。塔喇氏心大,但她不敢逾越,全按着太妃的话做了。周氏呢,她不守规矩,见天儿厚着脸皮往太妃院子里钻。所以她和澜亭相处的机会很多,澜亭那个二五眼的xing子就随了她,要他管别人叫妈,恐怕他心里也不qíng愿。”

  婉婉这才放心,吁了口气道:&1dquo;原来还有这一说,也是的,我瞧他和周氏很亲厚,母子两个在一块儿抖机灵,眼神划过来划过去,只有他们自己明白。”

  他放下剪子来搂她的肩,轻声说:&1dquo;你执意要认澜舟,我不好拂你的意儿。要问我的心,还是同以前一样。我希望你把jīng力放在自己的孩子身上,澜舟已经不小了,就算没有人照应,他也能好好安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