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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尤四姐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天气微凉,似乎也没有她的心来得凉,满脑子刚才含清斋后身屋里的瑞脑和裙角。那个立柜里不知究竟藏了多少秘密,她没头没脑闯进去,一定把他们吓坏了吧?

  真是的,她搓了搓脸,又伤心,又有些好笑。肖铎这个人这么蛮横,遇上音楼倒是个好出路,论死缠烂打的功夫,音楼认第二,没人敢认第一,他们俩要是真心相守,确实十分般配。这样也好,音楼是紫禁城的一部分,将来会一直留在这里。自己呢?注定要上外头去的,肖铎有了音楼,以后就不会孤单了。

  朦胧的恋慕,一点都不重要。其实她并不太懂什么是爱qíng,可能谁对她好,她就有占有yù吧!

她只敢偷偷在心里描摹他的眉眼,和他面对面时,连多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怎么算得上爱!

  音楼不同,现在拨开了云雾,才知道她之前的怏怏不乐是有原因的。肖铎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异样,但是那双含笑的眼睛里有了愁苦,一切也都是为音楼。所以这种事没有先来后到,她认识他那么多年又如何?最可悲的是她在他眼里,可能永远只是个不懂事的公主,她的喜欢,对他来说是孩子气的笑话。

  她叹了口气,仰头看天上的月亮,天幕澄澈,一丝云彩也无。多少年了,难得有这样的中秋,如此良辰如此夜,有qíng的人应该团圆。至于她自己,或许再等等吧,总会遇到一个人值得托付终生的。

  收拾心qíng登上台阶,金亭子并不是乾清宫前那两座鎏金铜亭的俗称。这个亭子建在雨花后,横跨宝华殿和中正殿之间的那道长廊,十几年前烧毁过,后来照着江山社稷金殿的样子重建,四面立抱柱,有圆形攒尖式的殿顶,比普通的花园亭子更考究。要说这赵娘娘伤心的地方,真是挑得富有诗qíng,婉婉顺着廊子往前,只看见满目的名贵jú花争相怒放,却并没有看到赵皇后的身影。

  她站定脚,周围寂静,站班太监在很远的地方,依门而立,不动如山。她叫声赵嫂子,可惜没人回应,大概已经走了吧!

她有点气恼,明明特意叫她来的,来了又扑空,今天怎么个个都是这样!

  她心里烦躁起来,往后再也不听人糊弄了。转身要走,不知从哪里冒出个人来,脸上带着谦恭的笑,遥遥对她做了一揖。

  婉婉不由皱眉,这是唱的哪出戏?看来是赵皇后不死心,有意安排下的。

  她往后退了一步,打算返回乾清宫,没想到这人很快上前来,灯火照清了他的五官,长得还算清秀,但有一股卑微的气象,从他的四肢百骸散出来。

  不讨喜,甚至令她反感,但是人到了面前,又穿着朝廷的官服,薄面还是要赏的。

  她掖着两手,有些倨傲地看他,&1dquo;宫闱重地,外臣怎么能随意往来?你在哪里任职,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对方可能没料到她会这么不留qíng面,一时有点惊诧的模样,但是转瞬就镇定下来,笑道:&1dquo;长公主殿下误会了,今儿皇上有令,阖宫除了东西六宫,不设禁地。金亭子本来就是供群臣赏花的地方,臣在这里并没有什么不妥的。”觑了她一眼,复又作揖,&1dquo;是臣唐突了,殿下没有防备,想是吓了一跳吧?殿下问臣在哪里供职,回殿下的话,臣是承宣布政使司参议赵还止,荣安皇后赵娘娘是臣的族姐,娘娘应当和殿下提起过臣吧?”

  果然不出所料,赵皇后一心撮合,今天总算是找着机会了。做媒本没有什么,赵家眼看要没落,想拉个公主垫背,也无可厚非。可她不该拿话来蒙她,她是长公主,身份在这里,不是外面的山野村妇,想见就能见的。赵皇后不顾宫廷规矩,充当起这种角色来,实在是自贬身价,令人不齿。

  她觉得受了冒犯,脸色愈不好了,也不愿意和他多兜搭,寒声道:&1dquo;乾清宫正设宴,赵参议快赴宴去吧。宫里有宫里的规矩,就算皇上下了令,也应当有些忌讳才好。还有一桩事,请你带话给赵老娘娘,宫中已然易主,请她自省些。与其整日怨怪境遇不好,倒不如独善其身,少些行差踏错,将来结局不至于太过难看。”

  她毕竟是金枝玉叶,这几句话撂出来,连赵还止都有些经受不住。然而再尊贵的女人终究是女人,没有了众星拱月,她独一个的时候,不过是十几岁的小姑娘,能有多大的震慑力?原先来前就商议过,怕她心高气傲不好相与,赵皇后叮嘱这族弟,她狠,你就要狠过头,她毕竟是个女孩子,名声要紧,谅她不敢闹起来。退一万步,万一真闹起来倒好了,生米煮成熟饭,她就是孙猴子,也逃不出五指山去。

  有这一套好教导,赵某人的胆子就大了。她转身要走,他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臂,这一扣叫人永世难忘,世上几人能有这等亲近公主的好运气?初秋的衫子很薄,隐藏于通袖下的轮廓娇而脆,细而软,从指尖传递上来的触感简直起腻,和那些庸脂俗粉完全不一样。他受用了一把,忽然又紧张起来,怕她声张,到底要担风险。没想到她果真如赵皇后说的那样隐而不,只是涨红了脸,低斥着,命他放手。

  他色胆包天,如天人般的姑娘就在掌握之中,哪管她什么身份。他笑得有点狰狞,&1dquo;殿下这又是何必,认真说起来咱们也算亲戚,小时候还曾经一道玩儿过的,殿下忘了?”

  婉婉恨得浑身打颤,咬着槽牙道:&1dquo;你好大的胆子,再不放手,我灭你满门!

  结果人家压根儿不当回事,反倒撇唇一笑:&1dquo;臣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有几句话想和殿下说,殿下别着急走,臣放开就是了。”嘴里这么说,手却顺着她的臂膀划上去,按在了她的颈窝上。

  婉婉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即便是毓德宫里朝夕相处的人,除了铜环外,也都不能近她的身。这个赵还止是什么东西,居然敢对她动手动脚起来!

她想唤人来,可太后并不开明,万一觉得女孩子名节毁了,索xing破罐子破摔,真把她指给赵家怎么办?

  她陷入绝境,进退两难,眼下所有人都在乾清宫伴驾赏月,恐怕没谁帮得了她了。

  正惊慌yù绝的时候,脖子上的压迫感忽地没了,那姓赵的被人扽起来,眨眼间撂过栏杆,重重摔到了廊下的汉白玉台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