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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尤四姐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肖铎看了他一眼,&1dquo;咱们在天下中枢当差,不光替主子办事,揣度好主子心思更是明哲保身的良方。主子不比老主子,万事多留神,准没错处。那些进贡的使节,腰里揣着数不清的好东西,他们就是个香饽饽,谁亲近谁有好处。朝中文武百官,个个瞪着两眼细瞧着,分得一样半样的没话说,捞不着油水的,他们就敢在皇上跟前放冷箭。怕虽不怕,到底忌讳些的好。别叫主子看了馋嘴猫儿似的,见不得一点荤腥。”

  曹net盎忙道是,&1dquo;儿子明白gan爹的意思了,不过高丽人叫人送了上好的脂粉来,都拿白玉盒子装着,这会儿在前院搁着。儿子瞧了,小朱龙、媚花奴、嫩吴香、万金红&he11ip;&he11ip;都是市面上几两银子一小撮的。说高丽人为什么rou皮儿好,就是洗参洗的。他们往粉里加了人参和珍珠,拿到咱们大邺来也是上等货。往宫里进贡的货色倒反而没那么jīng细,只说督主是讲究人儿,不能含糊慢待了。”

  肖铎脸上木木的,这些外邦人觉得太监就该擦脂抹粉,所以每常进京,这类东西少不了。这片宅子的假山底下开凿了一条小河,通外头,是活水,库里堆不下的胭脂就倒进河里,把临水的石基都染红了。他不明白,送水粉就罢了,送胭脂是什么意思?男人往脸上涂胭脂,那些外邦人是看戏看迷了吧!

  他背着手瞧天色,想了想道:&1dquo;放着也是多余,都送到太妃屋里去罢!

  曹net爹自己不留些么?”

  他拧着眉头剜他一眼,&1dquo;你何尝看见我擦过粉?”

  曹net盎讪讪的,心道也是,何郎傅粉都未必有他gan爹这么好的皮色,那些东西对他来说无用,雕琢了反而掩盖了他本来的姿容,画蛇添足罢了。遂弓腰应个是,&1dquo;那儿子这就叫人送过去。”

  他嗯了声,想起来有些话要jiao代音楼,也不多言,自己过跨院去了。

  游廊窄而长,弯弯曲曲多少回转。经过步步锦槅心的槛窗往里看,园子里两个下人提桶跟着,音楼正拿毛竹做的长柄水呈浇花。也不知怎么那么巧,明明离得很远,一抬眼视线碰个正着,她抿嘴嫣然一笑,撂了手里东西往院子中路的青石道上迎过来。

  他快步进月dong门,两边站班儿的太监对他行礼他也置若罔闻,走近了冲她揖手,&1dquo;西向的日头,娘娘不怕晒着么?”

  她掖了掖脸,视线在他眉眼间流转,和声问:&1dquo;厂臣进宫怎么样?皇上有没有为难你?”

  倒叫她猜了个大概,难是一宗,晚间要来才是个难题。他转身替她挡住了日光,故作轻松道:&1dquo;为难倒也算不上,不过缴了臣披红的权,臣总算可以轻省些日子了。”

  他说不算坏事,她似乎不大相信,仍旧眯着眼打量他,&1dquo;我倒觉得,qíng愿放弃提督东厂的差事,也比罢免司礼监批红的权来得好。”

  他眼里有笑意,背着手道:&1dquo;娘娘此话怎讲?”

  &1dquo;内的票拟不再经厂臣的手,你不害怕么?”

  还是变着方儿的说他坏事做绝吧!

没看出来,她也是个口风犀利的人,先前低估了她,只当她傻乎乎什么都不明白。他叹了口气道:&1dquo;是啊,娘娘说得没错,皇上当时收权,臣心里是不大受用。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臣原本是糙芥子一样的人,得先皇器重才有今天,不说主子封赏的东西,就连人都是主子的,自己心里明白,还有什么可不平的?”

  她淡淡地笑,&1dquo;厂臣这么想是好事,该是你的,你就是虚拢着十指捧也一分不会少。我瞧厂臣一直以来辛苦,有个时机歇一歇,也不是坏事。”

  &1dquo;娘娘说得是。”他呵了呵腰道,&1dquo;皇上做这个决定在臣意料之内,所以下令的时候并不觉得突然。早前臣和娘娘提起过南下的打算,刚才进宫向上奏请,连带着替娘娘表了个愿,万岁爷也肯了。”

  音楼大喜过望,肖铎的形象在她眼里一下子又拔高许多。他是有把握的人,真如他说的那样,只要愿意,没有一样gan不成的。别人提起他的名号,都不那么待见,她却结结实实感激他,悄悄伸手牵了牵他的衣袖道:&1dquo;好话我也不会说,厂臣对我的恩qíng,我怕是没有能力来报答。”

  &1dquo;这是打算撂挑子赖账么?”他低头看那纤纤五指落在他的云头袖襕上,笑道,&1dquo;咱们打jiao道那天起我就对娘娘直言不讳,娘娘他日得了荣宠不忘记臣的好处就足了。臣可不是什么良善人,您尊养在我府里,看不见我做的那些坏事,要是哪天见了,只怕对臣再也亲近不起来了。”

  她翣着大眼睛看他,&1dquo;我听说东厂的酷刑骇人听闻,都是厂臣想出来的?”

  他摇头说不是,&1dquo;东厂成立有一百多年了,历史只比大邺短了几十年。厂卫杀人名目繁多,什么梳洗、剥皮、站重枷,全都是前辈们的法子。臣接手后无甚建树,不过略略改进一些,娘娘这么问,实在是太看得起微臣了。”

  音楼听了大惑不解,&1dquo;东厂真是个奇怪的地方,下了大狱的人还能梳洗打扮。”

  他仰唇笑道:&1dquo;娘娘会错意了,东厂的酷刑爱取文邹邹的名字,比方鼠弹筝、燕儿飞、梨花带雨&he11ip;&he11ip;梳洗是拿滚水浇在身上,浇完了用铁刷刷皮rou,直到rou尽骨露,这个人就废了。”

  他轻描淡写,并没有表述得多详尽,音楼却听得骇然,惊惶捂住了嘴,吓得愕在那里。青天白日下明明是那么个温雅的人,说出来的话却叫人汗毛林立。她有些难以置信,难怪世人提起东厂和锦衣卫都谈虎色变,她看见的似乎只有他的好,却忘了他是以什么谋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