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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尤四姐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皇后端坐着,就那么淡淡看着她,面无表qíng,也不话,仿佛是有足够的时间和她耗着似的。

  锦书只觉悲愤又无望,这分明是胁迫她认这莫须有的罪名,皇后作壁上观,王保这么断完全是她授意的,她指婚不成,又恰逢这样的好时机,怎么舍得轻易放弃,必是想尽了法子要处置她了。

  她转过脸看苓子,她的髻微微松散,鬓边汗湿了,刘海沉沉贴在额角。大约是想明白了皇后的用意,眼里涌出惊慌来,面上只qiang作沉着。回看她一眼,襕袖下的手指用力握了握她的,悄悄摇了下头。

  锦书鼻子直酸,陷进两难之中难以自拔。自己不顺着皇后的意思,到最后肯定得连累苓子,她那样大好的人生怎么能毁在自己手上!

  皇后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有什么进展,心下不耐烦起来,拿眼一瞟王保,那边立刻会意了,跨前一步yīn恻恻道,&1dquo;二位真够硬气的,那我就不客气了。既这么,两个都是贼,两个都要办,也不必jiao慎刑司,我这儿就代劳了。传杖吧,各打四十大板,要是有命活着,打完了到掖庭局去,这辈子就老死在那里头吧!

  门外静候的司刑太监迈进来,个个板着脸手持牛筋就要上来捆人,这时候容不得再考虑了,锦书脱口道,&1dquo;主子,我认罪,东西是我偷的,和我师傅没关系,请主子开恩放了她,罪责由我一个人领。”

  皇后和太监宫女们都松了口气,这样多好,麻利儿就解决了。

  王保把一早准备好的认罪文书拿来让她画押,吁道,&1dquo;没事儿了,按了手印就成了。”对左右道,&1dquo;弄清楚了,没苓子姑娘什么事儿,别难为苓姑娘,送她上神武门去吧。”

  苓子拉着她的手,哭道,&1dquo;你这是何苦!

  锦书看着文书上的指印反倒从容了,她嘴角抿出个苦笑来,&1dquo;我偷着活了九年,也够了。你出了宫要好好的,别忘了量衣裳回来的路上我说的话。”

  苓子想起她那时的笑谈,说让她中元节给她上柱香,如今一语成谶,怕是真说中了。她哽咽出声,点头道,&1dquo;我记住了。”

  王保胡乱挥挥手,&1dquo;行了,说完了就出去吧,这会子不走,回头生了变数想走也走不成。”

  苓子被推搡出了东北三所,眼下就剩锦书独个了,皇后脸上现出了悲天悯人的神色,叹息道,&1dquo;我向来是极喜欢你的,你怎么糊涂得做出这样的事来?白糟蹋了老祖宗和我的心。”

  锦书低着头道,&1dquo;奴才认罪伏法,请皇后娘娘开。”

  皇后心道没有一句讨饶的话,不愧是姓慕容的,骨子里那股傲气到死都灭不了,那还等什么?她对王保道,&1dquo;掌事儿的,我不能徇qíng,你按律法办吧。”

  王保得了令,一努嘴,他手下的太监架起她往后院里推。锦书仰起脸,歇山顶的太阳照得满园生辉,日光打在身上暖哄哄的。她趔趄着往前走,这回不用说,自然是下死的打,死倒不怕,只是死得忒窝囊,落个做贼的名声,给祖宗蒙羞了。

  院子正中间摆了张net凳,掌刑的皂衣太监持了笞杖已经在恭候了。这些人打人早打出了门道,一块豆腐放在地上cao练,只准有响儿,不准打破,等到打完,外面依旧是正正方方的,里头的豆腐都烂了。这买卖在三百六十行里绝对的靠手艺吃饭,笞杖在手,轻重生杀只要掌事的一句话。

  掌刑的远远的给皇后打千儿、又给王保打千儿,&1dquo;请谙达示下。”

  王保两手镶进袖子里,冷冰冰的说,&1dquo;老规矩,四十板子,不许打脸,要打囫囵喽。”

  所谓的&1dquo;打囫囵”是行话,就是不伤皮rou,要伤筋骨。掌刑太监应个嗻,左右把锦书按倒在条凳上,拿四扭四花的牛筋来缚住手脚,一绕一抽,绑了个严严实实。

  宫女受杖刑和太监不一样,不许垫中衣,不许出声告饶,掌刑的正要来褪裤子,王保道,&1dquo;皇后主子放了恩典,念在慕容锦书是贵胄出身,不必去衣受杖了。”

  锦书手脚动弹不得,早就成了待宰的羔羊。

  恍惚忆起七岁那年,毓坤宫后园子的那株葡萄藤绵绵伸展到了宫墙的顶上,她趁着奶妈子不注意,顺着藤蔓往上攀爬,结果上了琉璃瓦顶没法子下来了,那qíng形和现在倒有几分相似。只是那时放眼一望是连绵的重檐屋顶,这会儿眼尾能看见的,是太监高高举起的朱红的刑杖。

  皇后别过了头,&1dquo;回去吧,我也不落忍瞧。”

  贴身宫女托扶上她的前臂,众人簇拥着她往腰门上去,才跨过门槛,迎面看见太子连辇都未乘,把一gan近侍甩在身后,从远处疾奔过来。

  皇后怔了怔,不是伤得连netg都下不来了吗,怎么这会子生龙活虎的?敢qíng是骗人的!

她又恨又气,正要迎上去质问,谁知太子竟像是没看见她一样,和她错身而过,连个招呼都没打。

  &1dquo;给我住手!

”他红了眼,一拳就朝行刑的太监砸过去。

  院子里的人吓坏了,慌里慌张跪了一地。王保爬过去抱住了他的腿,&1dquo;好主子爷,您消消火,咱们正审案子呢!

  太子早忘了当年骑在王保脖子上看花灯的qíng分,大脚一抬就把他踹翻了,喝道,&1dquo;杀才,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动爷的人?”

  所有人都懵了,条凳上绑的怎么成了他的人?太子平时尊贵温文,谁见过他眦目yù裂的样子?众人纷纷以头杵地,趴着只顾筛糠起来。

  太子抽出佩刀割断捆缚锦书的牛筋,那纤细白净的腕子早瘀紫一片,他刹时心疼得要滴出血。捧起她的脸看,俨然惨白如鬼魅般,他听见自己脑子里的弦一根根绷断了,指着那司刑的太监道,&1dquo;好啊,你下的狠手真是不赖!

几杖就把人打得倒不上气儿了!

”对王保身后的太监道,&1dquo;来啊,把他给我按下,叫他也尝尝味道!

狠狠的打,往死里打,打死算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