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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尤四姐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参领老爷可不顾面子了,斗大的拳头乱飞。大伙儿不敢拦着呀,从军的人,浑身使不完的力气。奚大爷呢,抱着脑袋闪躲,自己不中用,把老婆委屈死了,挨顿揍也活该。参领老爷下手狠,没多会儿就把人打得灶眉乌眼的,跪在大奶奶棺材跟前哭啊,拿头撞棺材板儿,&1dquo;你倒轻省了,拍拍屁股走了,我呢,我可怎么jiao代呀?你把我也带走得了,我还活着gan什么,还有什么味儿!

  院儿里有的人蔫儿坏,不知道从哪里把大姑奶奶挖出来了,往参领面前推,&1dquo;您成天挤兑大奶奶,害得人家抹了脖子。如今亲家哥哥来啦,大姑奶奶说两句吧!

  参领一听话里有话,他妹子是好面子的人,回娘家除了打秋风1,旁的话半句不多说,原来是给大姑子祸害得活不下去了。这傻妹子,说不过打不过不知道回来讨救兵吗?这么个狗不吃的玩意儿,捆上手脚扔水塘里一了百了,何至于赔上自己一条命!

他两眼攒着火,咬牙切齿问:&1dquo;我们姑奶奶为你而死,这下子你可痛快了吧?”

  大姑奶奶也是个厉害人物,她不怯场,回嘴道:&1dquo;大爷这话说得不对,衙门来瞧过了,大奶奶是自尽,与人无尤。您是官场上行走的,总得讲个理。谁也没拿刀割她,是她自己想不开,怨得着谁呀?您别仗着自己是爷们儿,欺负咱们孤儿寡妇。”

  这话说得参领老爷没了脾气,他动手是不能够了,不过不要紧,还有太太和家里姑太太们呢。这参领太太是下三旗出身,为人泼辣,上眼药、穿小鞋是娘家带来的陪嫁。平常姑嫂不对付,那是前话,现在出了事儿,至亲无尽的骨rou,不能叫人白白作践死。也不吭声,上手就抓住大姑奶奶顶心2,招呼身边人,&1dquo;还看着?打呀!

  于是一通拳脚相加,大姑奶奶给打得哭爹喊娘。女人上全武行,扯头撕衣裳是绝招儿,大姑奶奶对付不了这么多人,很快衣衫褴褛满地打滚,肚子上白花花的rou全露出来了。参领太太一脚踩过去,yīn阳怪气哼笑:&1dquo;看看呐,把我们姑奶奶挤兑得没活路,自己倒养得一身好rou!

死了男人,混得糊家雀【qiao】儿似的,回娘家当上老佛爷了嘿。来人呐,把尺头给我拿来!

姑奶奶没儿没女,我得找人披麻戴孝送她。”一头说,一头咬着牙把人往棺材底下拖,按在那儿磕头,&1dquo;给我哭灵,使劲儿的哭!

回头还有你举幡摔盆的份儿呢,害死了人打算就这么蒙混过去,当咱们姓丁的好欺负!

  哎哟那份乱哟,大姑奶奶有两个孩子,尖着嗓门儿哭妈。边上人还说呢,&1dquo;这两个小崽子也不是好货色,耗子生的会打dong,跟他妈一个鼻子眼儿出气。”

  其实刚开始心里气愤,觉得大姑奶奶欠收拾,后来看看打成这样,也叫人莫名唏嘘。定宜看不下去了,这么往死了揍,没的真给打死。她瞧了夏至一眼,&1dquo;这是不打算停手啦?”

  夏至剔着牙花儿说,&1dquo;总得叫人家解气吧,毕竟一条人命呐。吵了不是一回两回,天天横挑鼻子竖挑眼,凭什么呀?又不吃她的饭,换了我我也受不了。”

  她搓了搓手,&1dquo;别给打死了,出了人命,咱们这院儿里可都是顺天府的人。”

  夏至摆了摆手,&1dquo;打不死的,没见血,就撕扯那几下,出不了人命。再说了,死了也不打紧,事主是位參领,天塌了有人家顶着。”

  既这么她也不cao那份闲心了,往后退了两步,打算悄没声的退出去。刚要出门,迎面遇上了承办丧事的执事,说:&1dquo;树啊,来活儿啦。参领老爷话再请一帮chuī鼓手,你愿不愿意来?还和平常一样,你只管chuī喇叭,chuī半天,给你二十四个大子儿。”

  定宜以前没差事的时候曾经跟着gan过这个,挣俩外快嘛。她喇叭chuī得好,特别是办喜事chuī的那个&1dquo;喜冲冲”,声调高节奏快,她憋一口气能chuī出花儿来,附近的把式都知道她。

  不是什么好名声,怪臊的,可人活着就是为了挣钱。不把自己当女人看,因为还没这资本。现在使劲儿,是为了早一天能穿上裙子盘起头。她嗳了声,&1dquo;回头和我师父请个示下,给我留个座儿,我来。”

  ☆、第16章

  学徒嘛,不像正经当值那样需要点卯。她的上司就是师父,师父答应,事儿就好办了。

  乌长庚最疼徒弟,知道她要留下chuī喇叭,摆手说:&1dquo;准你一天假,chuī吧。”

  她眉花眼笑,&1dquo;我挣了钱给您打酒。”

  送走师父和夏至,一帮chuī鼓手和打镲的围着八仙桌坐下,前仰后合演奏开了。七月心里搭丧棚,yīn凉的地方坐着还是闷热难耐。定宜一边chuī一边往灵堂里看,大姑奶奶算是给治住了,真替弟媳妇穿孝。头上戴着白帽子,鞋尖上fèng麻布,跪在供桌前,看不清脸,估摸着日子不大好过。

  奚大爷如今是光棍汉,本来就不事生产的人,到了花钱的时候难免溜肩。参领老爷没办法,只得自己掏钱给妹子度,据说怕天热放不住,停上一天就准备下葬。

  既是参领老爷承办,那来的人就多了。平素走动的同僚是不露面的,师出无名嘛,打宅子里的管事随份子送赙仪。定宜看见几张熟脸,来了进灵堂鞠个躬,登上账目就走。他们这些chuī鼓手呢,有人进门一顿热闹,也就忙上两个时辰,后头来客渐渐稀疏,大家喝水歇力,基本就光吃点心不gan活了。

  热气蓬蓬的拂过来,脖子上全是汗。她和班头说了声,打算回屋洗把脸,刚站起来就看见门上进来个人,是醇亲王府的管事关兆京。她哟了声迎上去,就地打一千儿,&1dquo;关大总管您来了?”

  关兆京一看,熟人呐。瞧他这副打扮就知道了,&1dquo;哪儿都能遇上你!

好嘛,师父管砍头,徒弟管做yīn阳生,两头都不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