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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尤四姐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夏至早和西屋那两兄弟搭上线了,给人家打了两壶酒,请人家帮着料理这狗。姓钱的一看牙酸,&1dquo;哪儿来的呀?”

  夏至灌了两口茶说是,&1dquo;在芳糙地那片儿逮的,没人看管,就那么散养着。我还怕它瞧不上猪rou呢,没想到这位也不挑拣,嗅了半天还是上钩了。”

  钱老大有点为难,&1dquo;这狗&he11ip;&he11ip;不好料理,怕不是哪个宅门里出来的吧!

宅门倒罢了,万一是官户,几个脑袋够砍的呀?”

  夏至咂了咂嘴,&1dquo;总不见得再放了吧,我好不容易弄来的。”

  定宜在旁边劝,&1dquo;别为条狗惹上官司,放了得了。”

  &1dquo;那不行,我不能白cao这份心。”夏至给钱二递刀,&1dquo;这会儿后悔也晚了,出了事儿我扛着,成不成?”

  钱二很犹豫,嘴里嘟嘟囔囔说:&1dquo;狗是条好狗,一般土狗一晚上至多叼五六只獾,要是它出马,得翻番儿。”

  这么一算太挣钱了,那决心下得,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定宜想让他们别摘帽啦,好好的狗gan嘛那么糟践啊,可是没人听她的,手起刀落,她背过身没敢看,垂头丧气回自己屋去了。

  后来怎么处置的她就不知道了,狗肯定得藏起来,藏到哪儿也不知道,怕师父回来怪罪,给安置到别的地方去了。其实夏至这回有点儿亏,请回来的是位狗大爷,没有荤腥qíng愿饿着。没办法,只好牛rou棒子面的伺候。等耳朵尾巴养好了,人家有心思替你办事儿,慢慢就回本儿了。

  衙门里也有淡旺季,天气适宜,犯案子的多,天太热,走两步且回不过气儿来呢,打家劫舍,没那份心。所以相较net秋来说,冬夏还好一些,大人不升堂,衙役们坐在廊子底下喝茶闲聊,东家长西家短的,一天就过去了。

  夏天对定宜来说尤其难熬,不能学男人光膀子,衣裳穿得严实,胸口还得勒布条,到晚上解开,满胸心背的痱子。长痱子多难受啊,大伙儿都知道。痒啊,隔着布还抓挠不着,实在很受罪。一整个夏天她是药铺的常客,买连翘败毒,跟吃糖豆似的,一天一颗这么嚼。还要用马齿苋煎水擦洗,这么的症状能减轻点,痱子焦了头就好了。

  这天下值早,搭人车上同仁堂买药,往回走的时候经过柏树胡同,遇见树荫底下有人卖杏子,筛子面儿上铺张大荷叶,一个个huang澄澄的搁着,单看就令人口舌生津。小姑娘嘛,其实还是爱吃的,只不过平时装男人,端着,但偶尔也有卸枷的时候。师父在,买了先孝敬师父,他老人家看一眼,回手说&1dquo;吃吧吃吧,你们吃吧”,师父不生受,徒弟捧着吃像什么话呢,久而久之自己识儿,gan脆不买了。这回他上妙峰山,明天才回来,买回去和夏至一块儿吃,夏至虽是个真爷们儿,也爱这些小零嘴儿。

  问了价,撅着屁股挑啊,人家不让,&1dquo;我这价是包圆儿的价,不带挑的。”

  不挑就不挑吧,定宜说那成,您看着给吧。人家就往她兜里装。说不挑拣也不是,他还从里边选,到最后一看,不是虫蛀的就烂的,这就有点坑人了,定宜皱着眉头说:&1dquo;您怎么净给我坏的呀,我花钱不是为了买虫,您这么做买卖太不地道了。”

  人家眼睛一翻,&1dquo;要全挑好的,坏的我卖给谁呀?”

  &1dquo;怎么说话呢?”她气坏了,把口袋里的烂杏子都倒了出来,&1dquo;得了,您自个儿留着吧,我也不要了。”

  人家一把抓住了她,&1dquo;那不成,涮爷们儿玩儿呢?我这儿一个个给你挑,挑完了你不要了?”

  &1dquo;您给我挑的都是坏的,一个好的没有。”她指指他的手,&1dquo;您撒开,天子脚下你想qiang买qiang卖?”

  这就吵啊,伏天儿里,大家都躁,嗓门一个赛一个的高。周围住家儿都出来围观了,打圆场说&1dquo;算啦算啦,多大点事儿呀”。那个卖杏子的挺横,不听人劝,打量定宜个头小,成心的欺负她,非要她掏钱,&1dquo;老子以前是屠户,宰牛宰羊玩儿似的,你这儿跟我逗咳嗽,老子废了你。”

  这么一说边上人就起哄,&1dquo;那正好,人家是学宰人的,顺天府乌大头的高徒。你俩过过招儿,看看是屠户厉害呀,还是刽子手厉害。”

  说刽子手不一定震唬得了人家,可乌长庚的名号人家怵,提起乌大头,四九城里没几个不知道的,年轻的时候也混,三教九流哪哪儿都沾得上边儿。人家一听这个得服软,手也挪开了,不至于打招呼赔笑脸,起码闹是闹不下去了。

  定宜扫了扫胳膊,觉得挺倒霉,杏子没吃上还惹一身骚。再要理论两句,人家早挑起担子跑了,没处生气,回家洗洗,等着夏至给做晚饭吧!

  太阳西下了,照不进院子的时候人都活过来了,有准备出摊儿的,有生火炒菜的,运柴禾搬煤球,大杂院里的生活气息随着炊烟飘进定宜的屋里来。

  定宜在这里住了五六年,已经忘了当初宅门儿里是怎么过的了,只有午夜梦回,记忆深处还残存着一点当初富庶时的片段。父亲为官,不怎么着家,她对他的印象不太深刻,只记得母亲很白净,穿一身葱绿织金的短袄,底下裙子镶两寸宽的膝澜,上边绣银丝喜鹊登枝。冬天拢个珐琅的小手炉,站在垂花门外指派下人搬花盆&he11ip;&he11ip;她看看镜子里,自己随了母亲的rou皮儿,晒不黑,衙门里的人就给她取了个诨号叫小白脸儿。帐子上别着一根针,多少回了,摘过来顶顶耳朵眼儿,都长满了。叹着气又给别回去,可惜了小时候遭的罪,两粒油菜籽儿夹着耳垂对搓,这得搓多久才能走针啊,现在白瞎了。

  正找梳子打算梳头呢,门给拍得砰砰响,&1dquo;小树啊,快出来,出大事儿了!

  她吓一跳,开门一看是西屋的钱家兄弟,指着外头说:&1dquo;你师哥夏至,被七王爷的人逮起来啦,这会儿压着往王府去了,赶紧想辙捞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