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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竹笋君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娘看着女儿高高耸起的肚皮和小小的人掩面哭泣,却不出声。

  妇人渐渐寒了心,抬脚往门外走,只不知如今何处可以容身,便在门口站得略久了些。

  嫂子冷眼看着小姑子,翘着腿儿吃了最后两片鱼糕,一脚踢倒打的洗衣水。

  水顺着泥巴地直流到妇人脚边,鞋底都被濡湿了,妇人脚心一凉,低头看着这盆水逐渐回过神来,没有回头再看娘家,顺着小路慢慢地散心。

  路边有在城里打短工的乡人正说起淑娘剖腹生产,鱼姐儿愿为南水县所有女子看胎的事。

  妇人抱着肚子听得怔住,走过去拉着乡人,声音又涩又哑:“五叔,你说的可是真的?她真能救生不下孩子的妇人?”

  五叔看着侄女儿过大的肚子,想起乡里的传闻,叹了口气,没敢把话说太满:“我在主家做活儿听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但城里那个娘子据说还活着,你叫你相公带着你去看看。”

  妇人连忙道:“那大夫叫什么名字,她要多少钱才肯为人治病?”

如果太多,她也拿不出来。

  “好似姓张,叫什么鱼来着。”

五叔还真知道这个,感慨道:“若是真的,你便是赶上了好时候,她说给贫户女子看病只收诊费,听说保和堂给她挪了一间屋子接生,药材都是保和堂出。”

  这不是活菩萨么,五叔自己不是很信,但他也从小见着云娘长大,真看着她试都不试一下便抱着肚子等死,总有些良心不安。

  旁边地里正有两夫妻,男的在耙地,妇人坐在路边席子上给男人倒水,这两人便是谷二郎和豆娘。

  豆娘这一二年身子渐渐好转,前几月还去保和堂找过鱼姐儿扎针培本固元,听到姓张的小大夫,又是保和堂的,琢磨一下便觉得是鱼姐儿。

  豆娘也是胎儿过大险些死在床上,对一样的女儿更多几分同情,起身道:“若是保和堂的小张大夫,这事儿便八九不离十,我就是她治好的。”

  云娘的眼睛亮了起来,乡间没有秘密,就算她嫁了出去回门时也听过豆娘,豆娘生产时她还去瞧过,床上血流不止,谷家都不给她垫褥子了——脏得太快,

  后来豆娘活着回了乡,这事儿引得周围的娘子都来看她,问她。云娘是嫁出去的女儿,具体的事她不是很清楚,但豆娘还活着,豆娘的肚子当时比她还小些,生下的儿子足足有□□斤。

  云娘想起婆婆和爹娘的话,掐紧手心回家偷偷摸了二钱银子出来,看着门口擦汗的丈夫问:“你愿不愿意和我一起去保和堂看大夫。”

  如果不愿意,她就偷偷跑掉,然后再也不回来。云娘心道。

  丈夫看着云娘没有一点笑模样的脸,他也知道娘对云娘的想法,但少年夫妻,才成婚几载而已,又如何真舍得叫她等死,看着娘不在,便咬牙点头说:“我这就去借推车,我们连夜走。”

  云娘舒了一口气,将钱藏在袖子里,心头愁云大散。

  大桑乡,大桃乡,晚来乡………

  南水县许多乡的许多妇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

  这一日,许多没有银子看病的孕妇,都或带着丈夫,或自己偷偷带着钱财往保和堂来,往小小的竹枝巷子来。

  她们听说,这里有生的希望。

  初春,张知鱼背着小药箱从赵家出来后,便直奔顾家,顾慈这几月长高了一大截,之前他身体亏得厉害,身子骨便如一朵细茎弱荷,如今长得比她都高了。

  张知鱼看他穿着竹青色的春衫站在门口,整个人都漂亮得不得了,之前的顾慈虽然美,但久病始终折损了他的容色,得了保和丸几月滋养,慈姑现在就像一块被磨去灰尘的白玉,站在哪里都让人移不开眼,而且最近这孩子有往孔雀展的趋势,还捣鼓起衣裳了。

  不过张知鱼是个大夫,她眼里只有病人,顾慈做的衣裳显然引不起大夫的兴,衣服又不会生病!

  摸摸他依然冰冷的手沉思片刻:“以后还会更好的,保和丸的方子赵掌柜已经给我看了,上头稀缺的药材多,等配齐了你就能大好了。”

  说完,带着顾慈往张家走,今儿张家很热闹,大家都放假,几个娘子也在张家串门子。

  娘子们笑:“孩子们牙都长好了,等换完了牙,就该长大了。”

  狄夫人坐在张家小院里看着正围在一处玩的孩子,面上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她是女儿,便再清楚不过生育是多难过的鬼门关,也再清楚不过名声对女儿的重要,只要鱼姐儿救活了这些被断定活不了的人,总有一天,这些原本应该消失的声音会为她汇聚在一起。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当微弱的光凝成一束时,就是张知鱼彻底站在大周朝眼前的时刻。

  狄夫人长久地注视着眼前的围在一起的孩子们,欣慰地对李氏和阮氏说:“几个小的以后定大有作为。”

  几人说着便凑过去看几个小猢狲在做什么,竟这般地认真,连话都不曾说了。

  张知鱼正闭着眼睛摸牌,睁眼看到她娘站在旁边,心说难怪不开胡,眉头一皱不乐道:“娘,背后是扫把星站的,你去成昭背后,他刚刚赢了好几把,我都快把我们家地输干净了。”

  李氏看着大女儿稚气仍在的脸,神色变幻莫测。

  张知鱼没敢翻牌,怕给扫把星站没了,催道:“娘怎么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