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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芜三天两头旷学不说,就算坐在学案前也是神游天外的模样,要不就是一脸惊恐地看着先生,好似他身后站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至于先生讲了什么,她可能根本就没听进去。

  若说容菱是不常交作业,那容芜就是根本没交过作业。

  磕磕绊绊地上了两年,识字先生自己也不晓得她认得了几个字,书法先生叹气看着那满纸的鬼画符,古琴先生一副对牛弹琴的模样,而算数、诗赋等其他先生则根本就没见过这位四小姐…

  容芜读了两年族学,之后不知为何就死活不肯再去了。

  与礼学监相对应的,女子到了十二岁可考入女学继续读书。在大周这等尚学的风气下,贵女们只有从女学结业,才能被世人尊重认可,得以嫁入高门获取好姻缘。若没能考入女学或十五岁时没有正常结业的,则会被扣上不通墨、粗俗无知的印签。

  当年容莹以第一名的成绩通过考核,容芬也是顺利结业。容菱拖了两年,直到十七岁了才勉强获得结业文书。而容芜,连族学都没有读完,更别提女学为何物了。

  总归她的名声之大,已经完全遮住了人们对她有没有学问的这个关注点了。

  ***

  容芜坐在床上,一个人静静思索着。

  既决定了这辈子要向正常人一样度过,就再不能逃避去族学了,就连那传说中的女学,看样子她也是需去拼上一拼的。

  虽然离她七岁入学还有三年,但她如今仍对学堂里教授的那些东西打心眼里感到畏怕,觉得自己人笨,或许用功了也仍旧什么都学不会…

  “若能提前看一看就好了…”

容芜喃喃低语道。上辈子她别的不行,字还是基本都已认识了的,若有机会先把课本拿过来自己先试着记一点,到时候应该就能听懂些了吧?

  “姑娘,您刚刚说了什么?”

杏春竖起耳朵,嘟着嘴再次问到。

  容芜回过神来,愣了愣:“什么?”

  杏春见自家姑娘又在呆了,轻叹口气道:“奴婢方才说,大小姐、二小姐和三小姐下了族学,听说您精神好了些,正往这里来说要看看您呢!

这会儿怕是快该到了吧…”

  “…姐姐们要来看我?”

容芜呆住,迟疑地又问了遍。

  “是啊,小丫鬟刚刚跑来通报的。”

杏春看起来很是高兴,“姑娘这几日一个人闷着,小姐们来了正好可以一起说说话!”

  容芜僵硬地点了两下头,心里砰砰砰地跳的很快,她有些紧张。

  从前,她与这三位姐姐说过的话,两只手都能数的过来。自己病着的时候,她们也曾来看望过,但都被自己挡在门外了…

  今日她们专门来找自己,该说些什么好呢?第一句是要自己先打招呼好,还是等着她们先开口才符合礼数?

  容芜抬眼看了看杏春,嘴唇动了动,还是没好意思问出口。

  “姑娘,您的头有些乱了,奴婢为您重梳一下吧?”

杏春提议道,“这样待会儿看起来也更精神些!”

  是了,能精神些自然是好的了。

  容芜点点头,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道:“杏春,把衣服也重换一套罢。”

  “哎?…”

杏春愣了一下,看到姑娘眼中的郑重,不由得也跟着紧张了起来,“好的好的,奴婢这就去再拿一件…”

  “嗯,选一件穿上显得精神些的。”

  “是…”

  当容家三姐妹笑着来到门口,见到头梳的一丝不苟、衣服也是焕然一的容芜正端坐在椅子上时,都愣在了原地,踌躇着不知该不该继续走进去。

  容芜也不说话,几位姐妹就这么大眼瞪小眼地遥遥望着,一时气氛诡异。

  杏春尴尬地站在一边,偏头见自家姑娘指节紧张的攥的白,只得悄悄俯在她的耳边小声提醒道:“姑娘,该请小姐们进来了。”

  “姐…姐姐们请进…”

  容芜说出这句话后,终于感觉能继续呼吸了,容家三姐妹也是回过神来,为自己方才的失态而莫名其妙。

  纷纷落座后,又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最终还是大小姐容莹先开了口,扯出笑容对容芜道:“四妹妹今日气色不错,看样子病应是大好了,还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没有了,谢大姐姐挂怀…”

容芜认真地回答道,抬头见她们都一直盯着自己看,心里一阵窘迫,生怕是自己穿戴上哪里不和体面,嗫嚅道小声道,“杏春说,姐姐们来了,应打扮的精神些,可是有哪里不妥?…”

  容莹没有料到这位平日里怕人的妹妹,其实竟是如此在意姐姐们的看法的,心里倏地就软成一团。看着她蜡黄干瘦的小脸上闪烁着的大眼睛,放柔了声音安抚道:“阿芜今日比平时里都好看,姐姐们这是高兴呢!”

  容芜活了两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夸她好看,脸红红地低下了头,逗的容莹又捂嘴笑了起来。

  姐妹间说话的气氛一时很好。主要是容莹在说,容芬坐在一边当着背景,而容菱则表现的有些不耐烦,对容芜房中弥漫着的中药味也蹙眉不喜,左顾右盼的,时而还冲容莹递眼色让她带着她们起身离去。

  容莹无视了她的讯号,桌子下面的手伸去握了握她的胳膊以示安抚,面上依旧微笑着与容芜说话。

  容菱轻哼一声,不满地别过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