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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溪畔茶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罗知府控制不住惊讶的眼神——看这少年身量,起码也十三四岁了,不说读多少书,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这可是亲王之孙!

  他忍住了问的欲望,让书吏只让少年按了个手印,让后将供词拿回来,他亲自代为签上姓名。

  他又问了一遍,这一回,少年终于回答了:&1dquo;朱成钧。”

  第5章

  在朱逊烁的极力阻挠之下,徐氏与展见星没能走得成,被关进了大牢之中,等待来自京城的最终裁决。

  他们进的是府衙大牢,罗知府大约是知晓自己下属李知县那点骨气当不得代王府的压力,怕关押期间出意外,故此考虑周全地把人犯带走了。

  徐氏起初十分惶然,拉着展见星寸步不敢撒手,在牢里呆了半天后,渐渐现他们住的这一段还算安静,左右相邻的两间牢房都是空的,墙壁上那唯一的小窗渐暗下去,狱卒送来了粗粥窝头,量虽少些,凑合也能填个半饱,除此外,居然还有一小瓶伤药。

  是罗知府让人送进来的。

  徐氏十分感激,忙把瓶子旋开,借着小窗仅余的一点昏暗光线替展见星涂抹,又道:&1dquo;罗府尊真是个好人。”

  展见星感受到胀痛火辣的手指被药膏安抚,清凉舒适了些,低声认同:&1dquo;他是个好官。”

  药涂好了,晚饭也吃过了,小窗完全黑下来。

  徐氏心中又生出畏惧来,她忍着不说,只在黑暗中安慰展见星道:&1dquo;星儿别怕,朝廷总有讲理的人,像罗府尊那样的,会替我们做主的。哎呦——。”

  她想起来什么,又懊悔道,&1dquo;罗府尊看着是个好说话的大老爷,早知我应该求一求他,先把你放出去,免得跟娘一道在这受苦。”

  展见星道:&1dquo;没事,我陪着娘。”

  &1dquo;你怎么好在这里——”徐氏欲言又止,声音放低下去,耳语一般,&1dquo;你一个女孩儿家,进了牢里,将来别人知道,只怕说亲上要叫人挑剔。”

  是的,展见星这个少年,实则是个女孩子。

  这其中的缘故得从展父说起。

  展父当日在家时,上有长兄顶门立户,下有幼弟嘴甜如蜜,他这个二儿子夹在当中就很不起眼,及到娶了妻,拖累得妻子都受妯娌排挤,又因无子,更在家里立不住脚。

  展父因此落下心结,他想不通一般的亲生儿女,何以自己这样不招待见,碍于孝字无法怨怼父母,但心中的结又总得寻个出处,最终他便将理由归结到无子头上,生了展见星后,他当时已算中年得女,一方面极为疼宠这个好不容易来的女儿,一方面也有所遗憾,便索性将女儿充做了儿子养,打算等几时得了儿子,再给展见星恢复女身。

  他做生意的人,在南边各个府州县到处跑——太祖时路引制度极为森严,许多百姓终身不曾离家百里之外,但此后先帝与皇太孙叔侄争位,把天下打得半烂,开朝时建立的那些制度废了不少,小生意人跑来跑去,一般便也没人有空去管。

  如此换过好几个居住地,虽非刻意,但除展父与徐氏外,已无人知道展见星的真实性别。其后展父没能等到生出个儿子就病逝了,徐氏伤心了一场,倒想给女儿换回来,因要扶棺行远路,展见星扮作个小子更为方便,就暂没换,再后来,回到了展父故乡,展家那些贪婪的亲族连徐氏都不放过,想逼她改嫁,徐氏哪敢说出展见星实则是个女孩家?

  就这样,阴错阳差拖延至今,展见星像模像样地仍旧做个小子,还如在南边时一般,找了个束脩低廉的私塾去上。

  对于母亲说的&1dquo;说亲”一词,展见星毫不动容,她出了一会神,倒是低声道:&1dquo;娘,我想读书。”

  徐氏不解:&1dquo;你不正上着学堂?”

  展见星摇了摇头:&1dquo;不单单是去学堂那种读书。”她顿了一顿,&1dquo;我想去考科举,要是有个功名,就不会这样容易被人欺负了。”

  徐氏吃惊,又忍不住失笑:&1dquo;你——唉,你怎么好去考呢。”

  展见星在黑暗里叹了口气,是啊,她怎么好去考呢。

  异想天开而已。

  徐氏虽觉好笑,但笑过之后,她也不是不能理解展见星的想法。

  寡母幼子,天生便似在脸上写了&1dquo;好欺负”三个字,打从展父去后,她们不知吃过多少苦头,好容易逃离了贪婪亲族的纠缠,如今又一头撞进了蛮横的贵人手里。

  噩运在头上织了一张网,轻飘却绵密,怎么都逃不脱。

  徐氏脸上短暂的笑意消失了,过了一会,她摸了摸展见星的头,安慰她,也安慰自己地说道:&1dquo;别多想了,等过了这一劫,我们远远地避开就好了,那些都是天上的贵人,想来也犯不着总和我们这样的人计较。”

  展见星听出母亲话里的无力,她没有反驳,只是低低地应了个&1dquo;嗯”字。

  日子再差,命还在,就得熬下去。徐氏在黑暗里摸索着把牢房里的稻草及一床破被凑合铺好,招呼展见星睡下。

  展见星听话过去挨着母亲躺好,但合眼没多久,又忍不住睁开了。

  她睡不着。

  不想吵到母亲,她没有说话,只是定定望着黑暗中的一点,琢磨着自己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