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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枯草藏烟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马匪骚乱,等宁安陷入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建兴再摆出关爱属地,怜悯生民的嘴脸,派遣周氏子弟进入宁安救苦救难。

  为抵消建兴权贵的警戒,为使地方不对周氏兵马抵触,宁安百姓越惨越好。

  他们越惨,周氏进入宁安的军队越顺利。

  马匪自始至终就是小事。

  他们自列北起家,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却能一路南下,堪称势如破竹。不过一伙亡命之徒,怎么可能逃出大世家的手掌?

  放纵匪徒作恶,把地方搅乱,主家再以恩赐的形象出现,用仁德的姿态收揽人心,减少日后清查税目的阻力。

  且等到军队进入宁安,清丈土地就由不得地方的豪强提出异议了。

  宁安匪盗越猖獗也罢,建兴频频的催剿信也罢,从一开始就做给外人看的。

  独自在宁安的第一个月,周朔查清了账,丈量了地。

  宁安百姓只有很少的地,大多数人都是宁安豪强的佃户。可所有的税目全落在贫农身上,那些富庶的豪绅们不仅不交税,甚至将他们该纳的税分派给租户。

  在宁安的第二个月,周朔重分配田亩,整改税率。

  他把在此地的所见所感都写入述职信中,希望高位的主君能怜惜生民的困苦。

  这场被蓄意纵容的屠杀,使得很多人丧命,也使宁安三县的格局就此改变。

  建兴如愿获利,此地的生民也许不再如往常那般艰辛。

  可看着烈火焚过的焦土,埋着无辜者的累累坟冢,周朔倍受煎熬。

  他默许这一切就这么生,甚至参与其中。

  他是帮凶,是罪人,他在助纣为虐。

  尽管礼法教条只是统治者用以满足私欲、达成目的的工具,可周朔仍旧遵循这套虚伪且不公的体系。

  这是数千年搭建起的压迫,没有人可以反抗,任何妄图背离的人都将付出沉痛的代价。

  周朔试图将自己融入这个体系,顺从它的道德准则,将自己变成其中一员,成为一个完美契合礼教要求的“君子”

  可他从未被当成君子教养过。

  一直以来,他都是酷吏。罗织罪名,严刑逼供,为贯彻主君的命令无所不施。

  在日渐增多的杀戮中,他不得不放弃所谓的良知,所谓的自我,才能获得片刻的宁静。

  但那究竟是宁静还是麻木?周朔分不清,也不敢去区分。

  人往往是越缺什么,越爱表现什么。

  他根本没有良知,也无所谓道德,可却总在人前伪装,装出那副谦和守正的模样,用以矫饰自己的无德无行。周朔觉得自己很恶心。

  人往往是越没有什么,越渴望什么。

  妻子的良善高洁让周朔自残自愧,更让他希冀渴望,却又在仰慕中扭曲心态将自己贬落尘埃。

  怎么配与她站在一起呢?周朔问自己。

  答案总是在深思后不尽人意。

  “你哑巴了?”

冷声的叱问响起。

  不安惶惑中,周朔回答:“没。”

  “你骗我,又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