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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家里有个玉哥儿这个灵丹妙药,每天被采薇指使着黏着江太太撒娇,江太太才没那么多心思伤春悲秋。

  对于采薇自己来说,来到这世界才不到一个月,先是在戏园被子弹擦伤,又被父亲狠狠打了一棍子,也算是祸不单行了。

  背上的伤倒是无碍,过两日就消了肿,脖子上被子弹擦伤的地方,却留下了一条伤疤。伤疤倒不大,只是她皮肤白皙,暗红的痕迹便有些明显,如同白玉染上了瑕疵。

  五六天一过,采薇身上的伤好了利索,青竹怕她闷坏了,跟江鹤年请示,说是趁着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兄妹俩去爬爬凤凰山,烧烧香拜拜佛,给家里和旅途中的文茵祈福求平安。江鹤年也没打算一直关着女儿,就允了。

  去凤凰山前一日傍晚,青竹拉着采薇去杏花楼吃粤菜,顺便打包点心,留着明日出行用。

  兄妹俩一个带着小厮小顺,一个带着丫鬟四喜,在二楼要了个包厢。这会儿正是热闹的时候,残阳斜照,楼下的马路熙熙攘攘,叫卖吆喝声不绝于耳。

  青竹呷了口茶,掀开竹帘子朝窗外看了眼,咦了一声,说:&1dquo;那个卖米酒的老头来了,他家热米酒好喝得很,我去买两罐上来,妹妹你在这里等我。”

  采薇也不知他说得米酒是什么,知道:&1dquo;你快去快回啊。”

  青竹诶了一声,领着小顺,一溜烟出了门。

  路上人多,青竹买了米酒,让小顺拎着,自己吹着口哨在前边,晃晃悠悠往回走,也不仔细看路,一派嚣张公子哥的做派。

  小顺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生怕自家少爷被车给撞了。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青竹正要穿过马路,一辆黄包车咯吱一声,车夫差点就没刹住步子迎头撞上这位不看路的公子哥儿。

  江四少在外面是横行惯了的,正要怒目骂人,可那骂人的话还没出口,却见车上下来一个女子。

  那女子二十来岁的年纪,身着水粉色褂子,镶着绿宽边,鸦羽般的头绾成髻,插一根碧玉簪,玉脂般的脸,只得巴掌大,额前是桃心刘海,刘海下是一双乌沉沉的杏眼,樱桃小嘴涂着嫣红的胭脂,映衬着一张小脸更如玉一般无暇。

  这是一个极美的女子,就像是刚刚从江南烟雨的水墨画中走出来一般,让周遭的喧杂瞬间静止,一切仿佛都黯然失色。

  她朝愣在原地的青竹看了眼,微笑着点点头,转身离开。

  江四少爷怔怔呆在原地,只觉得心跳加,血液上涌,脑子里一片混沌,整个人像是灵魂出窍般,一时恍恍惚惚,不知今夕何夕,身在哪里?

  &1dquo;四少爷!

四少爷!

”小顺只见自家少爷忽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明白生了何事,一头雾水地唤了好几声。

  青竹回神,摆摆头,却见刚刚那美人早已不见了踪影,连那辆黄包车都不在了,一切不过是像自己做了个梦而已。

  他慌慌张张四顾,看到前面有一辆黄包车,狂奔而去。

  &1dquo;四少爷,你做什么去?”小顺在后面大叫。

  青竹浑然不觉,只顾着往前追,他要找到刚刚那美人,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而此时,坐在包厢里的采薇,眼见着菜已经上来,青竹却半天没回来,往窗子下一看,也没见着人影,便起身对四喜说:&1dquo;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看看你们四少爷是不是被什么妖精给拐走了?”

  她推门而出,刚走了两步,听到木楼梯有人上来,下意识朝前看去,目光对上一张熟悉的脸,不是青竹,而是上次码头上那个男人。

  谢珺也看到了她,眸光微微一跳,面露欣喜,两步上前,道:&1dquo;应小姐,这么巧?”

  采薇愣了下,才想起上回自己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想着和这人大概也不会有太多交集,便懒得多解释,只笑说:&1dquo;先生也来吃粤菜?上回在码头走得匆匆,也没好好道谢。还不知道先生贵姓呢!

  谢珺回道:&1dquo;免贵姓谢。”

  &1dquo;原来是谢先生。”采薇心说,这上海滩姓谢的还挺多。

  两人正寒暄着。

  旁边一间包厢的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个身材壮硕敦实的中年男人,满面红光的脸上,留着两撇胡须,身穿黑缎子长袍马褂,胸前挂着金怀表,戴着硕大玉扳指的右手握着一根烟斗,身侧携着一个年轻女子,身后跟着两个穿短褂打手模样的人,这人一边声如洪钟般大笑着,一边走过来,朝谢珺伸出手:&1dquo;二少来了,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谢珺彬彬有礼地同他握手,笑道:&1dquo;龙爷太客气了。”

  这叫龙爷的人,正是生海滩声名鹊起的青帮老板之一龙正翔。

  采薇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将地方让给了这些人。正要和谢先生说声道别,下楼去寻青竹,却又听那位龙爷拍拍挽着自己手臂的年轻女人,对谢珺介绍:&1dquo;这位是我家六姨太,还不快见过二少。”

  龙爷年轻的姨太太,微微躬身福了个礼:&1dquo;见过二少。”

  采薇这才注意到,那年轻女子美得着实令人惊艳,尤其是站在一身匪气的龙爷身旁,更显得如花似玉楚楚可怜。

  谢珺微微颌,面对这样的美人,眼中并未有任何波动,仍旧是一派谦谦君子的风度,笑着点点头:&1dquo;六太太国色天香,龙爷好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