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节 (第1页)

作者:南风不尽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谁知,这程怀章还把御史这种得罪人的活干出了名堂?胤禩倒真的升起了一点好奇心,不知立下多大的功劳,才能让皇阿玛高兴得连他在宫里的姐姐都得了好?要知道,程佳氏哪怕抬了旗,根子里也是个汉人。

皇阿玛的脾气谁不知道?那是多固执己见的“老满洲”

脾性啊!

能下这决心,这功劳是小不了的。果然,这家里的男儿建功立业比什么都管用,可惜八福晋的娘家安亲王府只剩了花架子,她也没什么得力的兄弟能替他争脸面,胤禩叹了口气。

之前石家倒了、索额图死了、赫舍里氏当起了鹌鹑,胤禩背地里还高兴地喝了酒,谁知格尔芬还能回来?谁又能料到太子爷身边还能蹿起来一个程家?

真是时也势也。胤禩有些嫉妒,他怎么没这样的好运道呢。

胤禩加紧了脚步往乾清宫去。

而宫外纳兰府也极为灵通的知晓了程怀章的事情。

明珠本在花园里颇有闲情逸致地画雪中仕女图,听闻这消息,立刻甩了笔,把还在衙门里的儿子揆叙叫了回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沉着脸深思。

揆叙骑马急匆匆地赶回来,进门时帽子都歪了,就见明珠背手站在堂屋里,似乎已经这样站了许久了,见儿子回来,他转身对儿子遗憾地摇了摇头:“事不可为了。”

他还没弄明白明珠的意思,就听他又道:“揆方是额驸不能离京,过几日我就请皇上给你个外放的任,远远离了京城这一摊子浑水,或许我们纳兰家,日后还有活路。”

第141章晋封

纳兰府里,明珠拄着拐杖将揆叙领进了书房里,这间书房是他平日里静坐沉思之处,因此题了个“静思斋”

的字,每每心绪杂乱时,他便会在屋子里写字、剪竹、煮茶、下棋,将朝局装在脑子里一遍一遍地筛过去。

这么多年了,明珠一直觉着自己有个隐隐的对手,这个对手好似一直站在云雾之中,让他窥探不透他的底细,而他又每每能够先他一步将他所有的谋划都逐一破解,让他苦心经营多年的通通付诸东流。

这个人不是索额图,索额图若是这样聪明,明珠早就不会有施展的机会了。

是太子爷吗?明珠心底里又觉着不大相似,他觉着这个人是站在太子爷的背后,每逢关键时刻,才肯提点他,平日里见太子爷的做派,虽比年轻时更稳重、更自如了,却应当不是他。明珠为此背地里查了许久,却都没查到什么。

这是他最遗憾的事,也是他自认如今功亏一篑的根源所在。

他老了,也不知还有多少年可活,他看向揆叙,揆叙虽然成才,和他长兄纳兰容若一般,是个文辞斐然的才子,在论心计,却也不是个顶聪明的人,他看不透局势的。明珠叹了口气,若是他走了,这个孩子迟早要被太子党一派坑得骨头渣滓都不剩,别说太子,就连心眼,他只怕连太子爷身边的四爷都玩不过。

如今太子爷大势已成,外有格尔芬、阿尔吉善二人开拓之功,内有民心所向,手里还握着准葛尔部这蒙古最大的部族。明珠想到准葛尔部也眉头微微一皱,准葛尔部所控弦的疆域面积在葛尓丹时就已逼近整个大清的疆域面积,更别提策妄阿拉布坦虽臣服归顺大清,但却一直想占领藏地,此番藏地动荡算正中他下怀。

若真叫策妄阿拉布坦连藏地也占了,那太子爷握住了准葛尔部便也等于同时握住了藏地与北疆、漠北、漠西,照着他竭力开拓海贸的性子,只怕将来他将女儿嫁过去,便要借准葛尔部打通西域各国的贸易之路了……

内阁里他通过程家拉拢张英,以程家女的姻亲又将皇上看重的赵申乔拢入羽翼之下。太子爷看似身边围拢的汉臣不多,但却各个都是精挑细选的。这就是他跟八爷“来者不拒”

的高下之分了。

要知道,朝堂、兵权是康熙握得最紧的两个,上头还有只年迈的老虎盯着,八爷就敢这样拉拢群臣、王公大族,就是明珠和索额图当年权势最盛的时候都不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干,而太子爷却深谙皇上的脾气,小心谨慎悄然培植势力,既不会引起皇上反感,又筛掉了一些滥竽充数的蠢材。

这也是明珠想要把儿子从八爷身边捞出来的原因之一。

在明珠看来,八爷如今势头太盛、蹦得太高了一些,皇上想用他压制太子爷,却没想到他这样不客气,顺杆爬得这样高,他因为曾经什么都没有,因此什么都想抓住,如今他笼络了佟佳氏、钮祜禄氏、郭络罗氏,再加上想抽身而退的纳兰氏,各个都是满洲大姓、大族,却不知这样日后跌下来,定然很重很重。

直到此刻,明珠才看清了太子爷这么十多年的布局,他看似无为、看似一直在躲、在避,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骗过了皇上,也骗过了他,实则这是围魏救赵之计,他该做的一点也没落下啊!

明珠不懂伟人的智慧,若叫程婉蕴来形容,这什么围魏救赵啊一点都不贴切,这叫农村包围城市!

这不叫十多年的布局,这叫论持久战!

这不叫东一榔头西一榔头,这叫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的游击战术。

太子爷唯一没插手的就是勋贵。

明珠先前也不知太子爷为何不往里头插手,后来康熙四十二年里,裕亲王与索额图先后都病逝了,他才在一丝伤感与兔死狐悲中想明白了。

“揆叙,你以后也要记得,小满即万全这五个字。”

明珠感叹道,“不是样样都好就是好了,在这样的局势下,太子爷要做得好,却不能真的挑不出一点错,若真成了完人,皇上只怕夜里更睡不着觉了。”

勋贵里头裕亲王薨了,不说保泰,就连其他亲王的子嗣也都是混吃等死之辈,已经被皇上养废了,明珠这么多年可算看明白了,皇上恨不得把这些勋贵连根拔起,好报当年太皇太后不得不向多尔衮低头周旋的耻辱,亦要报他当年被鳌拜把持朝政多年、欺辱之仇,这份仇恨让太子爷在勋贵中无人的短处,好似又歪打正着合了皇上的意。

而且,太子爷本就是天下正统,他何须再拉拢勋贵啊!

他已经占住了祖宗家法、占住了嫡长,这宗法制就是他身上最坚硬的盔甲,他只要活着、站着,哪怕庸碌无为,只要皇上没有开口废了他,那些王公大臣谁也不敢废了他。

这天下唯有一人能废他。

明珠苦笑摇头,太子爷看得太透了,他不如矣。

“舍得舍得,揆叙,有舍才有得,太子爷很明白这个道理,咱们纳兰家也是要如此,不要觉着可惜,也不要颓唐,要知道什么是世家大族——”

明珠拍了拍儿子的肩,温和道,“世家大族的运道当以百年计,一时输了不要紧,夹紧尾巴几十年,你不能起复,你的儿子、孙子总有起复的一天,千万不要学石家!

出了个太子妃还能混成这样,要引以为戒,这就是太贪心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