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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潇湘碧影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雪雁乘了一碗饭递给管平波道:&1dquo;你又说胡话了,官家辈分本就高,你且瞧着吧,明日起,家里必要改口的。”

  管平波道:&1dquo;你怎么知道?”

  雪雁笑道:&1dquo;我妈还在正院里呢,昨日就在商议了。两位叔叔做了官,今后就称老爷,婶婶叫太太,嗲嗲更高一倍,要叫太爷。你自是姨奶奶了,可不是升了辈分么?知道你是个不计较的,可此事乱不得,咱们嘴里乱嚷,外人看着笑话,从今往后,我都叫你奶奶吧。”又对美人福了福,&1dquo;奴婢给奶奶请安,您是大户人家的奶奶,我们才学规矩,若有不当之处,还请奶奶不吝教导。”

  美人笑笑:&1dquo;姑娘客气了,我一介官奴,远不如你尊贵,休折煞我。日后奶奶姑娘赏我一口饭吃,就感激不尽了。我没什么本事,唯有绣花还能见人。若有幸能伺候奶奶,针线上倒使得。”

  管平波没说话,一面吃着饭,一面盯着美人吃了东西,就让雪雁去肖金桃处学学规矩,省的丢人。管平波知道雪雁虽做事认真,到底年幼,又在家里呆了许久,这一出门连打听带闲话,没有个把时辰回不来。打走雪雁后,方伸手探美人的额头,稍稍松了口气:&1dquo;你身子骨不错,那般冻了一回,竟也没高烧。熬过这两日,你便好了。”

  美人垂下眼,再次柔声道谢。

  管平波道:&1dquo;我留下你,亦有私心。你会画画吧?”

  美人怔了怔,点了点头。

  管平波笑:&1dquo;你休当我是没见识的乡下妇人,只看你一眼,我便知你来历不凡。再得知你乃官奴,可见是受了父兄连累,昔日必定是高门大户的小姐。一则是见你可怜,二则洪同知看我们家不顺眼,我想探知洪家事,不知你愿不愿说。”

  美人沉默了一小会儿,才道:&1dquo;我不愿说怎样?”

  管平波道:&1dquo;给你句实在话,我一个妾,不当家。你什么都不说我不逼你,只你的待遇便只能是丫头。你若愿说,我才好同上头当家的人替你争取一二。再有一条,你生的美,不想死的话,最好做了贞洁烈妇,别叫我家老倌沾了你。看你不是个笨人,个中缘由,不消我多说了吧?”

  美人轻笑:&1dquo;你是个妙人。”

  管平波也笑:&1dquo;你叫什么名字?”

  &1dquo;6观颐。”

  管平波挑眉:&1dquo;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颐之时大矣哉!你爹得多宠你,才给你起个如此霸气的男儿名字?”

  6观颐大笑:&1dquo;我娘起的!”

  管平波道:&1dquo;你爹愿意?”

  6观颐道:&1dquo;为何不愿?一个女儿罢了,叫什么不是叫。横竖无人知道,花儿朵儿猫儿狗儿都能做名字,观颐怎就不能?”顿了顿,看向管平波道,&1dquo;你可惜了。”

  管平波不以为意,此时乃阶级社会,就凭她的出身,除非赶上选宫女走宫斗路线,否则再惊才绝艳也嫁不进好人家。遂岔开话道:&1dquo;你可知我叫什么?”

  6观颐道:&1dquo;请赐教。”

  &1dquo;我叫管平波。”管平波勾起一抹笑,&1dquo;封侯非我意,但愿海波平!比你的如何?”

  6观颐点头:&1dquo;令尊心中亦有大沟壑!”

  管平波嗤笑一声:&1dquo;我自己起的。我父亲叫我管大妹。”

  6观颐不厚道的笑了:&1dquo;我头一回见人的小名比大名厉害的!你可有字没有?说来我听听。”

  管平波摊手:&1dquo;无字,不如你赐一字?”

  6观颐笑道:&1dquo;如此好名,字不可小气了。以我看唯有绥定能配上。”

  我勒个去!&1dquo;惟周公左右先王,绥定厥家&he11ip;&he11ip;”管平波呐呐无语,绥定,安抚平定之意。绥亦指旌旗。有那么一瞬间,管平波以为自己的一切心思皆被看透。望向6观颐的眼神,带着几分探究,她是借着&1dquo;平波”二字玩笑,还是果真如此透彻?面上不动声色,反大喝一声:&1dquo;啊呀!将来我做将军,引领千军万马,踩着七彩祥云,娶你为妻,必不相负!”

  6观颐被逗的直乐,连沉重的身子都觉得轻快几分。笑过一阵,方道:&1dquo;我并不知洪家多少密事,家世倒是略知一二。我的脚不大好,横竖也出不了门,就替你当个做衣裳鞋袜的婆子吧。旁的不论,这上头能如我的不多。”

  管平波忽生同情:&1dquo;你家是做什么的?”

  6观颐道:&1dquo;我祖父乃定远伯旁支,科举晋身。建平二十八年,江南盐道亏空,抄家问斩。家产变卖后,依旧还不起,家眷便被官卖了。我姑母在祖父未显耀时,嫁与了吏部尚书孔择乡之庶子。官卖时,我家仆人求到孔家门上,姑母虽随子在外,孔家看着姻亲面子,使人买了我。那时洪让恰好谋了外放,便把我托付于他,带离京城。谁知洪让见我貌美,强迫于我。之后的事,估摸着你也猜着了几分。我此生是不想嫁男人了,便是看着我的颜色好愿意娶,见我满身伤痕,也是要反胃的,何况还瘸了一只脚。”

  管平波目光如冰:&1dquo;谁打的?”

  6观颐淡淡的道:&1dquo;腿是太太打的。其余的么,有些是洪让的,有些是太太的。”

  管平波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官奴婢,永世不得翻身,生了孩子,亦是代代为奴。没叫弄去教坊司,已算命好。被主家打骂,更是时下常态。落得如此下场,有朝廷斗争之故,亦有贪污之由。世间果然无那么多非黑即白,犬牙交错的人和事,终究只余一声叹息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