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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方神圣当不起,在下不过是区区一个无奈客居他乡的质子罢了,叫我顾延就好。”

说话间,顾延还不忘把玩着桌上的白玉酒杯,“至于我为何会如此不合常理地住在流风殿,这就要问你们尊贵的摄政王殿下了。”

  也许是真如他所说,难得见到个活人心里高兴,顾延便就着杯中残酒,把自己的来龙去脉大致讲了讲,好解夏墨时方才之惑。

  当初,顾延身为南疆国质子,本来是被安排在摄政王府旁边的一个两进大小的院子,便于夏许淮对其进行监管,两者也一直相安无事。结果前不久,顾延住处走水,房屋烧毁大半,还差点殃及隔壁邻居也就是夏许淮的家。

  那场大火的来由,却不是因为顾延想要利用火灾作出个假死的迹象,使出个金蝉脱壳之计,乃是因为他贪杯所致。当夜,他被拎去摄政王府的厢房借住了一宿,次日便被转移到了这个无人问津的流风殿。

  至于为何作这个安排,顾延想了想,大概是因为反正摄政王只手遮天,皇宫就相当于自家的后花园似的,所以能够让夏许淮随意安排,而且这流风殿孤零零地立在这,也不对其他建筑构成威胁,再者,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再次不小心走水并且牵连周围了,没准还能帮夏许淮解决皇帝这个隐患呢,那不是正好合了他的意。

  不过这个猜测,顾延并没有明说出来。只是,他可能要辜负摄政王的一片苦心了。

  夏墨时想起了,关于走水,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儿,那时候王府管家来通禀此时,夏许淮还正和他一起吃火锅,想起那只白猫,又多问了句:“白猫打翻了烛台?”

  顾延温和的脸上有一瞬间不自然的愣怔,“啊,白猫,嗯,约莫是吧,可惜了那只白猫。”

  夏墨时嘀咕了声:“你俩还挺默契。”

跟当时夏许淮说的都一模一样。

  得了吧,顾延撇了撇嘴,似是非常不赞同默契一说。

  “啊,说了这许久,竟然都忘记给陛下筛壶热茶来,实在是罪过罪过啊!”

不过那神情可瞧不出半分的不好意思或者怕别人怪罪的意思来,依旧坦然自若得很。

  夏墨时对于他能够一语道破自己的身份并不觉得惊奇,倒是又垂眼看了下他刚放回小桌上的酒杯:“没有好茶,倒是有好酒?”

骗鬼呢这是。

  顾延顺着他的视线,恍然大悟道:“哦,冷宫物资贫乏,确实没有什么好茶好水,这酒还是我不小心从梅花树下刨出来的,也不知在这荒无人烟的鬼地方埋了多少年,陛下敢喝?”

  一开始夏墨时的确是被他给恶心了一下,但随即又想到,这位他国皇子怎会无缘无故去院子里刨土,总还不至于感性到要扛把锄头去葬花的地步吧,他要是真信这是他在犄角旮旯挖的不知酿于何朝何代的酒就有鬼了,便以眼神表示:尽管一试。

  “哈哈~”

顾延出了敞亮的大笑,走到门后摸出一把破旧的锄头,在东南墙角的一株挂满了冰凌的树下随便弯了弯腰,在雪地里略微动了几锄头,蹲下又起身之后,就从雪泥地里拽出了一个被红布封着的黑乎乎的坛子,他一手拎一个东西,在遮眼的雪花中缓步而行,竟然硬生生地叫他走出了几分然脱俗的意味来。

  “刚才那壶酒已被我糟蹋得差不多了,只好重温一壶吧。”

顾延架起一个炉子温酒,顺便和夏墨时俩人一起烤火暖暖手,不过一盏茶的时间,房间里便已酒香四溢,夏墨时没忍住吸了一鼻子。

  顾延小心翼翼地避开烫手的地方,给他俩一人斟了一杯酒:“尝尝,这是我在之前的住处酿的,用的是当时院子里结的青梅,掺了头年收集的海棠花,还有今夏荷花上的露水酿制而成,哦,前两天我开坛的时候,顺手抖落了一点那棵梅花树上的雪水进去,不知合不合你口味。”

  “你还真是好雅兴,被软禁还不忘带那么些酒水,关禁闭还关得颇为自在,也是人间奇才了。”

夏墨时接过杯子,置于鼻端嗅了嗅,轻呷了一口,“倒是便宜了我。”

  “如此美酒佳酿,方不辜负陛下方才那句绝美的诗句,和眼前的这番景致不是。”

顾延也喝了一口,重复了一下他刚才听到诗句:“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

满脸都是对夏墨时才华的赞叹与欣赏。

  夏墨时对这人睁眼说瞎话的功夫有了第一次的认知,眼前的景致,你是指这破败的院子还是两个身不由己的人,还需要谁辜负不辜负的么。至于那句诗,也完全是他随口背诵出来的,跟他压根就没有半毛钱关系。

  “你又不是我祁国之人,我这身份也……”

夏墨时顿了顿,“总之,这句陛下还是别喊了吧,我叫夏墨时。”

  顾延偏头看了眼面前的大活人,这是个看上去清纯无害又满腹经纶的公子哥儿,哦,小皇帝,默然了他的提议,没有再唤他陛下这个讽刺的称呼。而闷了一天的夏墨时也正想找个人聊聊,也许是顾延皮相还不错,夏墨时生出了一种俩人一见如故的感觉,开始你一杯我一杯地自斟自饮起来。

  他虽则喜欢这个清冽的味道,但其实酒量实在说不上有多好,这不,几次推杯换盏之后,夏墨时就变得醺醺然,入眼的东西都变得成双成对团团圆圆的,一旁的顾延却仍旧保持着大半的清醒,有好几次顾延还顺带捞了夏墨时一把,防止他被炉火给燎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