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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景咸咸咸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今世不太平,蝗灾水患灾荒战祸没有一件绕得过去。家国之下,但凡有难有灾,又有几人可以真真安寝。柳氏缓了许久,脑中已然昏沉,张口几回却也不知道作何言语。

  嬷嬷劝着饮了几口参茶,柳氏才起了些精神气儿,哑道:“百里琢是陈家的人…可既然是去打仗的,就必然要先国后家!

他们怎的能做出,做出这般谋害我儿之事!”

  不止如此,同詹瑎一样被搭上的数万条性命,这样就被生弃了。内因究竟是何?纲常人道都在那处?!

  朝堂陈家与将军府不合已久,此时可追至先祖旧怨,坚冰深固早非一日之寒。

  “快!

将可用的暗探全都派出去,去西北!

好好将这件事给我查清楚了。”

于一女子来说,柳氏这一回若是二子也没性命,余生可还有何盼头?

  “还有,还有离西北最近的州地是,是岑州……烦劳二位带着我詹家的信物去一趟岑州,岑州刺史与大将军乃是过命旧识,可助我詹家寻一寻我儿。”

  自己的儿子即便再如何不争气,是何心性,她这做母亲的都一清二楚。因着早年的祸事,送至别处寄养出的不受教的性子已是她半生之悔,性子之事不过是缺少一个契机让他遇着,催着他变罢了……

  将军府詹家的血脉即便是真的断了,也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

  同詹瑎设想的不同,在山中药庐养伤的日子不想想象中那般煎熬无。自那日,林烟同他说不再计较之后,詹瑎将誓言正正经经了一遍,也就将那事大大方方揭了过去。而后这一个多月养伤的日子,过得是不如阳城那样爽快,却也快活。

  伤势见好后不久,他也是闲不住。穿了一身不知是那个男子穿过的粗布短衫,随着林烟一道儿学着进山了。

  相处的时间一长,除去初遇之后那几日奇奇怪怪的相对幽怨,他很容易便可现,同他住在一处的小瞎子性子当真是一等一的好。

  说话温言温语,亦是柔声柔气的。她每晨会去山岩后头坡上的大石面儿上,晾晒些不同的草药根叶。敛眉垂整理岩上的根叶时,都是极为好看的。

  他那几日起的也早,身体不大适合攀高爬低,便就站在屋檐下头瞧着,间或还提醒林烟几句何处位置未曾摆放齐整。

  药庐地方不大,可睡觉的屋子一共也就两处,一间是林烟的屋子,另一间原本倒是用来堆积了些杂物的。此番整理出来,铺上被褥,便宜了詹瑎。

  伤好的七七八八之后,詹瑎便随着林烟第一次进了山坳。

  山坳一词原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山群之间凹下去的那块地方,他是全然没有将进山一事当作难事。可待到真的见了山群奇险,陡石遍布,他当真吓了一阵儿。转了头便去问林烟,“小瞎子,你前头几日日日进山就是过得这处地方上去的?”

  “林姑娘”

这称谓恭恭敬敬唤了两日,詹瑎无意间还是唤回了小瞎子。

  好在人家性子好,并未在意。自此也便这样唤着,忽明忽暗冷热参半的日子里唤起来,感觉也还怪有可爱的。

  林烟一手扶了一棵枯树,使了力气上了块陡石,“是啊,这块地方上山容易一些。你的身体要是不方便走山道儿,便回家罢。”

  “不回!

我的身体也好的差不多了,上个山还是容易的……你不必过于担心。”

  只不过,倒是觉着这连山道都算不上的陡石路,不适合她走罢了。瞧那一双手,与一张脸实是不相配,糙的不像女儿家。

  若是…若是跟着他回了府,府中有嬷嬷和丫头婆子们,那便……

  这腹诽之语还未还得及暗自道完,林烟又上一步,拄着木杖子问他一句,“那你何时离开呢?”

  ……

  是照着约定之言,詹瑎伤好了之后需得自行离开。同她共处一室,瞧过她身子之事半个字也不可提及。

  现下,他既说了身子好的差不多了,林烟未经思量脱口问出了这句。

  气氛凝了半晌,直至耳畔呼呼风声又经刮过一阵,林烟始听见男人闷闷沉沉的声音,满腹的幽怨回道:“急什么,我左右是要走的,也就在这两日了。”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救了我一遭总不能叫亏了吃食亏了药,还半点好处都讨不回罢。”

  林烟阖了眸子,脑中又划过那日,詹瑎甚是无礼的在榻上拿着软布替自己擦身子时的怪哉感触……这人哪只欠下了吃食与药,除去那些怕是不记得了他还欠下了一个姑娘家的清白名声。

  纵使他不在外面胡言,林烟自己怕也是过不去心间儿的那道坎儿。孤露、眼盲的女子,到底还有何可依仗的,她是半点儿也想不出来。

  “我不需要你偿还我什么。往后好好保重身体就是了。”

这男人是个极矛盾的,分明叫人感受到的是颇为温润的性子,脱口而出的话往往叫人失望。

  譬如家中无端端糊上的窗子,又譬如夜半生起自己飞进她屋子里的火炉子……

  “至于救命之恩这话,多提无益。你回到军中须得,记着替山源镇那么多口人讨个公道。他们总不能白白死了……”

  詹瑎颔,五味杂陈的心下不知思索些什么。

  却是接着几步跨上陡石,跳着步子到了林烟身旁,“那不若,就跟着我回阳城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