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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英]亚瑟·克拉克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当加度完全消失后,所有物体又处于失重状态中。克利夫根本不用看仪器,仅靠自己胃的感受就知道太空船已经脱离了射轨,并且正在升离月球表层。耐着性子等自动排水系统抽干舱里的水,热风干燥器忙完活儿,克利夫就迫不及待地飘过控制仪表板,拖着疲惫的身子坐进圆背靠椅里。

  &1dquo;射指挥中心。”他一边焦急地呼叫,一边将安全带拴在了腰间,&1dquo;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马上,一个清晰但不无忧虑的声音回答,&1dquo;我们正在检查——半分钟后再呼叫你,”接着又补了一句,&1dquo;很高兴你没事儿。”

  等待中,克利夫转向前方:全是星星,别无他物,确实不能指望会有什么,除了星星,太空就是那样子的。不过,至少他总算基本上以原定度&1dquo;起飞”了。还不会有马上坠落回月球的危险。但是或迟或早要掉下去的,因为他不可能达到逃逸月球引力的度。他一定正沿着椭圆轨道上升到空中,而且几个小时后,又&1dquo;回”到出点。

  &1dquo;喂!

你好!

克利夫,”射指挥中心在呼叫了,&1dquo;我们已经找到原因了。在你通过射轨道第五区时,电路切断装置绊住了,所以你的起飞时慢了7oo英里。这恐怕会让你5小时后才能返回月球——不过不必担心,你的航线纠错喷射器能将你推进一个稳定轨道,我们会通知你什么时候点燃喷射器,之后,你要做的就是坐得稳稳的,直到我们派人来接你。”

  慢慢地,克利夫让自己尽量放松下来,他忘了那个配备在飞船上的游标卡尺般精确的喷射器。虽然动力很低,却可以利用后坐力将他弹入一个能避免撞向月球的轨道中。即使他还会掉回离月球表层几英里的地方,以惊人的度掠过月球的山脉和平原,他却将安然无恙。

  突然,他想起了控制室里的那些破碎声,心中的希望又渺茫起来。要知道,在太空船碰撞后还能保持完好无损的东西,并不太多。

  对点火线路进行了最后的检查之后,克利夫看来得面对的正是那种令人不快的后果——无论用手动方法还是自动方法都将无法点燃喷射器。剩下的燃料不多不少倒是够用,原本以为能够靠它带自己回去,现在成了毫无用处的废料。5小时后,他将完成自己的运行,重回到射起点。

  &1dquo;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以我的名字来命名这个&1squo;陨坑’,”克利夫想,&1dquo;雷兰德坑:该坑直径&he11ip;&he11ip;”多大的直径比较合适呢?最好不要太离谱,我猜不会过几百英尺,小得几乎不值得标识在地图上。

  指挥中心还没有消息传来,不过这一点也不意外。对一个和死人没什么两样的人,也说不上什么宽慰之类的话。虽然克利夫明知没什么能改变他的航线,他目前都还是不能相信不久他就将四分五裂,残肢散落在&1dquo;远点”附近。他正坐在小巧而温暖舒适的船舱里飞离月球,(相比之下),想到死亡简直太不合时宜了——对每一个人来说,&1dquo;临终”都显得不可思议。

  有一刻克利夫几乎抛开了自己的烦恼,因为眼前的地平线不再空空如也:有个比亮闪闪的月景更灿烂迷人的东西正在群星的映衬下冉冉上升。当太空船绕着月亮飞行时,竟创作了那绝无仅有的地球上升现象——当然是人为的。一分钟后这一幕就结束了,这是他的轨道运行度造成的。那时地球已经跳出了地平线,在天空中迅爬升。

  地球只有四分之三圆,但却亮得炫目逼人,不能直视。地球在宇宙中成了一面镜子。镜面不是阴沉沉的岩石和满是尘沙的平原,而是积雪、白云、碧海。实际上,几乎全部是海洋了,因为随着旋转,太平洋已经转向了他;亮晃晃的阳光覆盖了夏威夷群岛。大气中的薄雾如柔软的毯子一般,本该是他几小时后降落的衬垫——这时却将地球上的细微的景象遮住了,也许从夜幕中显露的那片黑乎乎的地方就是几内亚吧,不过克利夫无法肯定。

  明知自己正无可挽回地直奔那个美丽动人的幽灵——死神,真是颇具讽刺意味。再来个1小时7oo英里,他就到了。他可值7oo万啊。

  看到升起的地球,他想起了家,心中涌起莫名的冲动:虽然很害怕,但不能再拖了,得给迈拉去个电话。

  &1dquo;射指挥中心,”克利夫尽力控制自己,使声音听上去平稳些,&1dquo;请给我接通地球。”

  这是他一生中做过的最奇怪的事之一:在月球的上空接听25万英里之外的家中打来的电话。这时非洲正是午夜时分,得过段时间才会打过来。迈拉会迷迷糊糊地翻身坐起,然而作为一个宇航员的妻子,对灾难总有着平常人的警觉,她肯定马上就会清醒了。但他们习惯不愿在卧室接电话,至少15秒钟后,她才会打开灯,拉紧育婴室的门以防惊醒孩子们,然后走下楼梯,再&he11ip;&he11ip;

  迈拉的声音穿过空荡荡的太空,清晰而甜美,无论在哪里克利夫都能辨认出这声音。他立刻听出声音里满含焦虑。

  &1dquo;是雷兰德夫人吗?”地球那边的接线员问道,&1dquo;有你丈夫打来的电话,请注意有两秒钟的时差。”

  克利夫心里嘀咕:有多少人正在听这个电话?月球上有,地球上有,中继卫星上也有。在不清楚&1dquo;窃听者”们的情况下与心爱的人依依话别实在不那么容易。不过当他一开口说话,就将这些&1dquo;窃听者”抛到九霄云外,变得旁若无人,眼中只有迈拉和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