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节 死人还魂 (第2页)

作者:浮华若梦 等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道士从包里翻出两根红蜡烛出来,说十八岁那日子时点亮,自然就点了灵灯。

我爹拿着蜡烛脸都笑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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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让我坐在堂屋里,点亮了两根红蜡烛,又拿出个火盆神叨叨地烧着什么,我站起来一瞧,现是三个纸人。

这三个纸人都是女孩模样,惨白的脸上画着腮红,看起来十足的骇人。

我知道这是什么,在我们老家,这叫借命。

要至亲之人将生辰八字和名字写在纸人身上,再将纸人烧了,那人的好气运就尽了,好气运一尽,生时过得痛苦,死了后还要在地府受折磨。

好气运可以转到别人身上,我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烧我姐的纸人给我借命了。

我爹丢下第一个纸人:「招娣呀,招娣呀,你反正都苦了一辈子了,在下面再苦一点没事,耀宗是男娃,吃不得苦啊。」

我爹丢下第二个纸人:「念娣呀,你过得好不好啊,好久没见过了,借点命给你弟弟啊,你是女孩子,过得苦点没事。」

我爹丢下第三个纸人:「来娣呀——」

我爹刚喊我三姐的名字,话音方落,一阵阴风吹过,红蜡烛和火盆都簌簌然地熄了,我吓了一跳,摸索着火柴,点亮了红蜡烛。

我看见我爹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他身前站着一个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新娘子伸着她那只苍白的手,掀开了红盖头。

我看清了她的脸,她笑盈盈的,面色苍白,说:「爹,我在呀。」

「爹,我在呀,来娣回家了。」她说话也是裹挟着笑意,可不知道为什么,我感受到一种刺骨的寒意自从心底泛开。

我三姐跨过火盆,来到了我面前,她抬手摸我的脸。苍白的手带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尸臭味,指甲缝里还藏着河底的淤泥。

「这不是我们耀宗吗?」她过长的指甲一寸一寸划过我的肌肤,咧开嘴瘆人地笑了笑。

「叮玲——」我爹握着个道铃,那是那个道士五百钱卖给他的,说是能去邪秽。

我三姐像是没有脚般,快移动到我爹面前,抬手按住了那叮当作响的道铃,将脸直直凑到我爹面前,「爹,这是干什么,不欢迎来娣回家吗?」

我爹吓得脑门全是汗,磕磕绊绊说:「来娣呀……你都死了,你淹死了。」

我三姐笑着,直勾勾地看着我爹,「我知道呀,爹。」

「我那个鸳鸯帕呢?」我三姐环顾着堂屋,问我爹。

「丢了……早不见了。」我爹说话喘气半天,才缓缓开口。

「我知道啊,」我脑子不好,坐着想了半天,才跟上他们说话的思路,「我小时候拿去擦屁股了,丢在旱厕了。」

我三姐的笑僵住了,她朝我冲来,苍白的手狠狠地掐住我的脖子,我要不能呼吸了,我抬着手朝我爹求救。

我爹一把推开我三姐,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来娣呀……小孩子不懂事,我赔你,不就是一个帕子吗,五块钱总行了吧!

我三姐一直笑盈盈的脸上化成了一种极其悲哀的神情,她被水泡肿胀的眼里流出血泪来,她开口的腔调变成了一种类似鸟的啼鸣,我看见她的嘴逐渐变尖,从内里伸出个黑漆漆的触手来,触手上张开尖牙的嘴,开口也是悲戚的鸣叫,这次我终于听清了,她在喊一个人名:「远哥哥哦——远哥哥——」

一阵阴风吹过,蜡烛再次灭了,我只听得见我爹急促的呼吸声。

当我再次摸索着火柴点亮时,我的三姐已经走了。

我爹扑通一声坐在地上,满头大汗,对我说:「快去找半仙,快去!

5

何半仙走到我家门口,说什么都不愿意进去,说是这屋里有邪气。

我爹就在门口把事情给他说了一遍,何半仙一掐指,摇了摇头,转身就要走。

我爹一直求他,甚至给他跪下了,何半仙穿着个凉拖,围着我和我爹走了几圈,背着手道:「这女鬼是缠上你爷俩了,我无能为力啊,无能为力。」

我爹一下就瘫软在地上了,他拍着地,呜呜咽咽地哭:「老天爷啊,老天爷啊,我何大富一生行善,你怎么这么心狠啊,我儿子可不能被那个赔钱货拖累了啊,老天爷——」

我咬着个麦芽糖蹲在地上,问我爹:「怎么了?」

我爹就把我抱住,说要带我上山找道士瞧瞧,还说什么何半仙都是胡扯,说我是大富大贵的命,说我借了我姐那么多气运一定会过得好的。

我听不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我爹背着我上山,他七十多岁了,拄着拐颤颤巍巍。我趴在他背上捏着他细细碎碎的白编辫子,我玩累了,我问我爹什么时候到。

我爹喘着气说:「快了……快了……」

话语方落,倏然间,山间一阵冷飕飕的风吹起,寒气凛冽地吹落枯枝上的叶。我爹被吓得一顿,他放下我,摇摇晃晃地拄着拐朝着空荡荡的山中磕头:

「来娣!

来娣……我晓得是你,饶了我吧,你当年那事我真不知道……看在你弟的面子上,饶了我们苦命的爷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