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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今日不上朝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倒不是不想搭個順路車,先前進鎮,有個馱著貨物的驢車便是去縣裡,車夫是個矮小的瘦子,他還沒開口,那人便一鞭子抽在驢屁股上,好似躲洪水猛獸般躲他。

小乞丐一大早便摳著腳丫坐在路邊乞討,衛大虎往他面前的破碗裡丟了倆熱騰騰的肉包子,和他小兄弟淺嘮了兩句,便踩著初升的太陽出了鎮子。

他們這鎮子叫定河鎮,縣叫長平縣,從定河鎮到長平縣,若有驢車騾車啥的,差不多大半日便能到,若是成年男子的腳程,從太陽升起走到日落時分,再抄個近路啥的,也能到。

衛大虎從鎮子出來便尋了條小道進了山,山路雖難走,但得分人,他走山路,那就跟老虎入了林子沒啥區別,天生的方向感使他不容易迷路,遇到啥蛇蟲鼠蟻也是千里送人頭,在山林里,他的天敵就是自個的五臟廟。

不能餓,餓會腿軟。

長平縣四面環山,山路崎嶇難行,定河鎮是長平縣管轄下比較落後的一個鎮子,唯一一條通向縣裡的路坑坑窪窪,若是遇著下雨天,黃泥路黏膩又濕滑,車輪子若是不小心陷在泥坑裡,毛驢摔個四腳朝天那都是常有的事。

衛大虎一路走走歇歇啃啃乾糧,從山林小道抄下山時,一眼便看見了前方不遠處的長平縣城門。

此刻,城門之外排起了長龍,幾個官爺腰別大刀,正攔著入城的百姓收繳入城費。

衛大虎走到隊伍後頭排隊,他眼神好,瞧見城門下有個擔著挑擔的年輕漢子被攔住,他好似在和官爺比劃著名什麼,臉色漲得通紅,而幾個官爺面露不耐,其中一個抬腿就踹了他肚子一腳,年輕漢子站不穩,一屁股摔在地上。

挑擔里菜掉了出來,那官爺上前一步,一腳踩在上頭,狠狠碾了幾下。

排隊的人群,頓時躁動不安起來。

衛大虎看見這一幕,眉頭微微皺起。

他上次來長平縣還是一年前,那次獵了幾張上好的狐皮,他本想賣給鎮上的大戶,爹卻叫他往遠些走,順道看看外頭如今是個啥光景。

許是前頭幾十年世道亂糟糟的,天災人禍時有發生,他爺他爹那代人心裡敏感,總對如今的安穩世道沒有安全感,心頭空落落,總會時不時去外頭看看情況。

即便他爺已經去世多年,他爹卻還是沿襲下來這個習慣,偶爾會叫他去縣裡或更遠的府城走走,既長見識,又能打聽消息。他家雖是與世隔絕般住在山腳下,卻不可能真的脫離這個世道,若兩眼一抹黑,哪天世道又亂了,當兵的跑到村里來抓壯丁,他們啥都不知道,往山里跑都要被拖腳程。

他們可以當瞎子,但得是自個捂的眼睛。

衛大虎看著那個被踹倒的漢子從地上爬起來,手忙腳亂把掉了一地的菜拾起來放回籮筐里,他半點沒敢看被官爺踩爛的菜,彎腰挑起擔折身而返,竟是沒有進城。

人群里頓時一陣鬧哄,聽見他們交談的內容,衛大虎眉頭皺得死緊。

那個漢子挑著擔從他身邊走過,衛大虎看見他額頭冷汗直冒,煞白一上臉,一看便知那一腳踹得不輕,怕是傷到內臟了。

「如今入城要交稅也就罷了,怎地普通農戶挑擔進城賣個菜也要交『占城稅』,這又是個啥意思,咱的背簍籮筐也占地方要交錢了?」

「我們又不是商戶倒騰買賣,咋還要交這些玩意兒?」

「後生,你挺久沒來縣裡了吧?咱們這些泥腿子還算交得少的,那些兩地倒騰著做買賣的商販更慘,進城脫一層皮,城裡脫一層皮,離開還得脫一層皮,來回一趟能不能賺錢兩說,得罪了那些當官的,命都得交代半條在這裡!

似乎在印證這句話,排隊的隊伍里,正好輪到一個駛著驢車的中年男人,那人先是借著身體遮擋,往官爺手裡塞了碎銀,見官爺沒有拒絕,他自覺已經打點好,心頭鬆了一口氣,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賠著笑去牽驢車,卻不想這時,那個被他打點的官爺伸手攔住了他的驢車。

人是一隻腳踏入了城門,驢車卻沒讓動一下。

衛大虎看見那別著刀的官爺伸手拍了拍驢車上的貨物,沒管那中年男子點頭哈腰討好,作勢就要抽刀插入貨物中檢查,那中年男人撲過去抱住他胳膊,被他一把揮開。

從周圍人的交談聲里,衛大虎知曉了如今想進城門竟是這般麻煩。

不但成年人每人需繳納兩文,十二歲以下孩童一文錢,若是肩挑籮筐,背背背簍,還會按照個頭大小繳納1-2文不等的「占城費」。這還不算,譬如你進了城要去賣菜,到了地兒,還得另外交「占地費」,這和入城時籮筐背簍繳納的「占城費」又是另外一碼子事兒。

都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上回來還沒這些雜七雜八的稅,縣太爺是想銀子想瘋了嗎?

衛大虎盯著那個官爺作勢要抽刀檢查貨物的動作,本就是兩地倒騰山貨賺個辛苦錢,哪裡經得起這般折騰,那中年男人苦著一張臉在懷裡摸了摸,隔著人群衛大虎看不清,只看到官爺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揮手示意身後的同僚,過。

排隊的人群中,有不少挑著擔準備入城賣些家中出息的農家漢子默不作聲退出來,沉默著原地折返。

他們的村落在很遠的地方,挑著擔走了整整一日山路,本想著縣裡貴人多,他們自家種的吃食侍弄得精心,定能賣出一個好價錢。可是這銅板還未掙到,入個城反倒要交這個稅那個稅,他們身上一文錢沒有,竟是連城門都進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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