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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魏夕三返回目录加入书签

記憶里那一晚,濱政校園格外熱鬧,法學院的學生節活動剛剛散場,密集人流自校禮堂湧出,他只一眼就看見了那個身穿紅色演出禮服的女孩,提著幾近拖地的裙擺緩步走下台階,然後笑著走到一個男生面前,坐上他的自行車后座。

趙成陽第一次在姜郁臉上看到那樣的神情,傾慕之色溢於言表,心情忽然變得複雜,既欣慰又覺得不甘,兩種情緒反覆拉扯,直到自行車匿於夜色,理智終於占了上風。

那時的他對姜郁愧疚太深,太希望她能放下過去、好好生活,不論在哪、跟誰、以什麼樣的方式。哪怕要做起來並不容易,兩人間的太多回憶總在不經意間刺痛他的神經,讓他又一次意識到自己徹底失去她了,未來兩人再不會有任何交集。

半年之後趙馨怡遇害,他的世界又一次被打亂,無心記掛兒女私情,只能把對姜郁的虧欠和對妹妹的痛惜化作對施暴者的憎惡,立誓這次一定要把真兇找到,不論付出多大代價。

如此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幸得命運眷顧,他還能在人生最灰暗的時候再遇見她。

不早,但也不算太晚。

*

兩人結了帳從餐館離開,趙成陽指了下馬路對邊的「峰哥倉買」,說要去買包煙。姜郁心想正好,還能順便跟陳厲峰打聽一下蔣雲貴的情況。

兩人一起過了馬路,才剛走到倉買門口,門就被人從裡面推開,一個光頭啤酒肚的中年男人從裡面出來,腋下夾著個黑色皮包,見到姜郁頓時一愣,「姜姜?你咋來了?」

姜郁也沒想到竟會在這偶遇陳大右,驚訝過後叫了聲「陳叔」,又指了指趙成陽,解釋道:「跟同事來附近辦點事。」

「峰哥倉買」的店面本是陳大右的前妻生前留給兒子陳厲峰。後來陳厲峰因涉嫌犯搶劫罪被檢察院提起公訴,姜郁受陳大右的委託協助辯護,將可能的刑期由十年有期徒刑以上減為有期徒刑十四個月。

陳厲峰為了籌措給被害人的賠償金,不得不將母親留下的店面轉賣。其父陳大右則趁機將店面買下,一是為了幫助兒子儘快湊齊資金,二是希望藉機修復破碎多年的父子關係。

陳厲峰從小被母親單獨撫養長大,日子過得辛苦,對於多年未見的父親除了怨恨再無其他感情。他用支付賠償金後剩餘的一點錢款從陳大右手中租回店鋪,開了這家「峰哥倉買」,希望靠自己的能力早日「贖」回母親的房子,與陳大右互不相欠。

如今陳大右從百公里外的松河跑到這來,也不知是父子關係有所緩和,還是當爹的一廂情願。姜郁不想過多打探,暗搓搓地推了趙成陽一把,示意他趕緊進去買煙,然後潦草地同陳大右道別。

兩人進了倉買,趙成陽又忍不住回頭,看向玻璃門外陳大右的背影,似是想到什麼,不自覺地隆起眉心。

姜郁順著他的目光也看過去,問:「怎麼了?」

「沒事。」趙成陽收回視線,徑直直接走向收銀台,問老闆要了包軟紅長白山。

「稍等啊。」陳厲峰正坐在櫃檯裡邊打遊戲,兩根拇指搗得飛快,屏幕倏地亮起五光十色,隨即現出「勝利」二字,他興奮地一拍大腿,這才抬起頭看趙成陽,「要啥來著?軟紅?」

「嗯。」

「十二塊。」陳厲峰從玻璃櫃裡拿出一包,手指點了點貼在檯面上的二維碼,「掃這個就行。」

姜郁從貨架上拿了瓶烏龍茶,也走到收銀台前。

趙成陽見了,問陳厲峰:「一起算吧,多少錢?」

「……姜律師?」陳厲峰見到姜郁頗顯意外,又看了眼趙成陽和他手裡那包軟紅,揮揮手道,「算了算了,不用給了,當我請的。」

「別啊,該算的還是得算。」姜郁說,「我還想跟你打聽點事兒呢。」

陳厲峰一怔,問:「打聽啥事兒?」

姜郁環視一周,確認店裡沒其他人,才道:「你們村裡有個叫蔣雲貴的,你認識嗎?」

「認識啊,不就那老賴麼?上個月讓他媳婦兒給弄死了。」陳厲峰提起這人,火氣就上來了,「還欠我五百多塊錢沒還呢,真他媽倒了血霉了……」

據陳厲峰說,他跟蔣雲貴是牌桌上認識的。蔣雲貴這人牌品不行,兜里也沒仨瓜倆棗,經常輸了錢又不認帳。

至於蔣雲貴的那個智障繼女,陳厲峰倒是聽得不多,說那孩子不太出門,可能是家裡管得嚴,知道她腦子不好,就不讓她隨便往外頭跑。

姜郁又問:「那你聽蔣雲貴提過這姑娘嗎?」

陳厲峰搖頭,「沒什麼印象。」

仔細想了想,又改口道,「哦對了,有那麼一回,他跟我們打牌輸了七八百吧,兜里沒錢,想要賒帳,我們不同意,攔著不讓他走。他就說要拿那姑娘抵帳,領出來讓我們一人捅兩下子。那姑娘才他媽幾歲啊?還是個傻子。我們肯定不干啊!

蔣雲貴說我們不識好歹,還說什麼嫩的才有意思,反正挺噁心人的。」

「……」

儘管心裡已有準備,姜郁還是被陳厲峰的話狠狠地擊中心臟。她深深地吸了口氣,繼續問:「然後呢?」

「哪還有然後啊?他死活不給錢,說要錢沒有要命一條,我們就只能把人揍一頓,讓他長點記性,以後打牌也不帶著他了。」

「那天你們一起打牌的都有誰,還記得名字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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